這“雙節(jié)”的名號起得實在是好。中秋與國慶,這兩個原本各自獨立的節(jié)日,一旦并肩而立,便仿佛生出了一重新的意味。一個是私密的,關乎家庭與團圓;一個是宏大的,關乎國家與歷史。它們一前一后,一內一外,將中國人的兩種最深沉的情感,密密地縫合在了一起,織成了一幅美麗的錦緞。
中秋的味兒,是向內收著的。它的核心是“圓”。那圓,在天上是將滿未滿、清輝流溢的月輪;在人間,是圍坐一室的家人與桌上的月餅。這光景里的一切,都帶著一種溫柔的色彩。夜色是墨藍的,風里已全無夏日的黏膩,變得很清爽。窗外的桂花,趁著人不注意,悄悄將香氣融進這月色里,那香便不再是飄著的,而是沉甸甸地、帶著昨夜?jié)皲蹁醯挠杲䴘櫹聛,仿佛月光也有了味道。在這樣的夜里,話是不必多的。只需靜靜地坐著,雖然鬢邊又新添了一些白發(fā),看著孩子們臉上的歡喜,便覺得人生的實在與安穩(wěn),都在這一個“圓”里了。這中秋,便是一首抒情小令,婉約,綿長,所有的思念與牽掛,都托付給那一輪共看的明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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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的氣氛,卻是向外張揚的。它的底色是“紅”。那紅,是街巷樓宇間獵獵招展的旗幟,是廣場上花團錦簇的熱烈,是夜色中被燈光點亮的山河萬里。這光景里的情緒,是開闊的,是昂揚的。它讓人不由得想起這個民族一路走來的崎嶇與壯闊,想起那些寫在教科書里與刻在紀念碑上的名字。歷史的河流,在此處仿佛打了一個回旋,讓我們得以在片刻的靜默中,聽見那深沉的濤聲。這不再是個人小我的悲歡,而是一種將自身融入浩蕩洪流的莊嚴。走在人潮里,看著一張張陌生而鮮活的面孔,你會感到,自己與這無數(shù)的人,被一種看不見的、深厚的東西聯(lián)結著。這國慶,便是一篇雄渾的賦,鋪陳排比,氣象萬千,頌的是集體的記憶與共同的光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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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妙的還是這兩個節(jié)日的相連。仿佛是一曲交響樂,在輝煌的快章后,便是柔美的慢板。人剛從社會歡騰的海洋里出來,轉眼便被親情蜜意包裹。這兩種情感,并非割裂,而是交融。正是那千千萬萬個小家的安穩(wěn)與圓滿,才構成了國家這幅巨制鴻篇最堅實的底色;而那國家的強盛與安寧,又反過來,為每一個小家的燈火可親,提供了最堅強的保證。我們于中秋之夜所守護的,是國慶之日所慶祝的根基;我們在國慶之日所歌頌的,又是為了無數(shù)個中秋之夜能夠歲歲年年地延續(xù)下去。
夜深了,窗外的喧鬧漸漸沉淀下來。天上那輪中秋月,想必依舊清輝如水,靜靜地照著這片紅色的、喜悅的土地。我忽然覺得,我們這代人是何等的幸運,能安享這“雙節(jié)”的完滿。這小小的個人,便在這“雙節(jié)”的意蘊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家庭的圓融與國家的慶典的歡樂中,迎來每一天的朝陽。
2025年10月1日于江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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