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戰(zhàn)自我

夜雪靈 · 發(fā)表于 2012-9-7 14:40:20

本帖最后由夜雪靈于 2012-9-7 14:47 編輯

泗水鎮(zhèn)（方水鄉(xiāng)）倚山而建，四面環(huán)水，有三座石橋與外界聯(lián)系，離縣城30公里。是我的故鄉(xiāng)。那里一年四季雨水豐沛，青山綠水，天總是藍藍的，風雨過后總是有斑斕的彩虹，童年五彩的夢總是飛著……

　　記得七歲那年的夏季，臨近期末考試，淅淅瀝瀝的雨下了快半月。田、塘、水庫盛滿黃褐色的濁流，道路被肆意的洪水沖刷得千瘡百孔。地表徑流已達到飽和狀態(tài)，渾濁的洪水匯入了河道。
周末下午一點多，我和老師返回學校的途中，被洪水阻隔在橋的另一端。這座橋是縣城回小鎮(zhèn)的唯一路徑。黃褐色的河水翻滾著、咆哮著、打著漩渦，發(fā)出震耳欲聾的隆隆聲響，直奔下游。站在堤岸上，腳下的土地在顫動，洪水吞沒了青石板大橋，黑灰色的橋面時隱時現(xiàn)。橋的兩端聚集了很多人，沒有一個人敢過橋。人們觀望著，等待著，等雨小了，等風停了，等洪水退去。。。幾個小時過去了，雨繼續(xù)下著，沒有一絲要停止的跡象。

　　五點的時候，天越來越暗。雖是盛夏7月，由于連續(xù)十幾天的降雨，加上幾個小時在風雨中站著，除了頭發(fā)，全身已經(jīng)濕透，感覺到了深深的涼意。橋兩端的人群不知什么時候陸續(xù)離開了，就剩下老師和我們?nèi)齻€學生。在這前不挨村，后不著店的地方，無處可遮風避雨，返回縣城的公車早就收班了。平時與伙伴們在這50多米長、4米多寬的青石橋上玩耍，這橋那么親切、平和，而今天它的面目是那樣的獰猙恐怖。眺望橋那端雨霧中的校園，恨不得長出一雙翅膀飛過去……

　　一位路過的打魚老農(nóng)說：“老師，你別帶孩子過橋了，這是泗水鎮(zhèn)50年來第一次發(fā)這樣大的洪水�！薄拔以诘鹊取�.”老師說。雨稍微小了一點，風停了。見老師挽起褲腿，慢慢的走上橋，一步、兩步、三步……我們?nèi)齻€大氣不敢出，心提到了嗓子眼。走上橋面10多米遠的老師折回來了�！澳銈儍蓚€等著，我先帶他（男生，初二）過去”老師說。老師把兩書包帶子扯下來，一端栓住學生另一端系在自己腰上。“牢牢抓住我的手，眼睛看我的后背，不可以看腳下和兩邊，默默的數(shù)一二三四……用腳趾扣住橋面，前一步走穩(wěn)了才能邁出第二步，緊跟老師的腳步，會做了嗎？別怕，老師知道你們是最勇敢的孩子……”老師仔細的講解著。

　　目送他們上橋了，我立馬躲在大黑傘下面，全身抖得象篩糠，不能哭也發(fā)不出聲音來。那一刻，時間走的好慢……“過去了嗎？過去了嗎？”終于憋不住，我問身邊的男生（初二）。感覺自己的聲音已變了調(diào)，緊張得無法正常發(fā)音。片刻沒人理我�！八麄兂晒α�，過去了呢！”。男生很興奮的說。我站起來，急速的掃了一眼，又急轉過身緊緊的拽住大黑傘蹲在地上繼續(xù)簌簌發(fā)抖。老師腳下踩著時隱時現(xiàn)的橋面一步一步慢慢地向我們這端移過來，天空依然飄飛的細雨籠罩著老師瘦弱的身影……
　
　　“ 嗨！玲兒，我先帶哥哥過去，你等著啊。”老師說。老師再次向男生重復了過橋的方法：“勇敢點，照著老師說的做就好，相信老師，前面有老師呢……”

　　我知道他們開始過橋了。時間一樣的慢，也許他們已經(jīng)走到了橋的中間，也許快到了，也許快返回來了……蹲在傘下的我，緊緊咬住嘴唇，任淚水摻合著雨水默默的流淌……

　　“ 玲兒，該你了�！笔裁磿r候老師悄然來到我的背后�！坝赂业暮⒆硬豢蓿粫惺碌�，別緊張，我背你，你要做的就是緊緊的閉上眼睛，心里數(shù)數(shù)，雨傘不能打開，拿在手里就好，會了嗎？”老師微笑著說。我點點頭�！拔覀冮_始了，眼睛閉好了嗎？”老師又叮嚀道。我爬在老師背上，緊緊地閉著眼睛大氣不敢出，一只手緊捏著傘鉤，隆隆的洪流聲脹滿了耳鼓，感覺老師的腳步是那樣堅定、沉穩(wěn)。起風了，雨越下越密，風挾著雨斜斜地打在臉上，從我的頭頂直灌到老師的背上。我不敢換肢勢，拿傘的手已經(jīng)麻木，傘掉下河的瞬間，我睜開眼，媽呀，天旋地轉，求生的欲望迫使自己雙手死死的抱住老師的脖子。不知過了多久，老師和我踏踏實實的摔到在地，我知道我們成功了，四個人抱成一團，跪在泥水里，半晌才有人哭出聲來�！拔覀儼踩�，你們真勇敢，別哭了孩子們…..”老師安慰著說。

　　這位老師就是我的媽媽。幾十年過去了，記憶清晰的承載著這段厚重的歷程，這事就象發(fā)生在昨天。一直以來想想都讓人后怕。

　　多年以后，我問媽媽：“你怕嗎？如果不小心，出了事怎么辦？你想過后果嗎？”。“ 你老媽蠻干，不記后果….”父親調(diào)侃的說。“不怕那是假的，等我們安全過橋，腿沒有了一絲力量，一軟就摔倒在地上….”母親笑著說�！斑@橋兩邊沒有欄桿，只要目測出一條橋的中軸線，大致沿著這條軸線走，不可以偏離軸線太多，我試過。只要沒有風就可以�！闭f這話時的母親嚴肅而認真。

　　現(xiàn)在，母親退休了，時常有學生來縣城看望她，談笑間，說起這事。母親連連說：“老了、老了！好漢不提當年勇�！比缃褚咽菨M頭銀絲的母親，說話聲音依然洪亮，步履矯健，思維敏捷。歲月的滄桑、滿足、寫滿幸福的臉龐。

　　在人生的旅途中，需要智慧、勇敢、膽量與細心。越是險境越是挑戰(zhàn)，有時，身處險境會創(chuàng)造出超越自我的奇跡。

此文寫于2006年7月（提前祝所有教師：節(jié)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