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風信子 于 2010-8-2 19:57 編輯
昨天夜里,我又夢見了父親。在我把對他的記憶點點滴滴寫進文字的那些年,他從不曾走進我的夢里,而這兩年,我不再寫任何與他有關的文字,他卻時時與我在夢中相見。 還是在童年那所老屋,門前的櫻桃樹在陽光下暖暖的伸展著枝葉,弟弟在一邊自得其樂的玩耍。我看著笑容滿面的父親,仿佛他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房間里的一切都沒變,格子布沙發(fā),外婆給媽媽作嫁妝用的全套老式家具和縫紉機,斑駁的墻上懸掛著舊式木質(zhì)相框。 我們說很多話,我叫他,爸爸,他望著我,似乎若有所思。我猛的醒悟過來,心里雖十分分明卻又心存僥幸,想著父親不過是出了一趟遠門,如今總算重逢,于是喜極而泣。 就這樣醒過來,一時不知所以,良久,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5點17分,再看向窗外,天似乎亮了。嗓子澀的厲害,便起身去廚房倒水。打開房門咖啡就沖過來,我摸摸它的小腦袋瓜,輕輕對它說,乖,睡吧!它沖我眨眨眼,屁股一扭一扭的走開了。 我笑,端了水出來,忍不住到弟弟房間門口看了看,見他翹著腳睡的正香。還記得那天,他不知在哪里剪了個極其老土的發(fā)型回來,當時我正在上網(wǎng),聽到門響下意識的抬起頭,頓時愣在當場。我似乎看到了另一個父親,年輕時的父親,眉目分明。 我沒有告訴過他當時的震動,所有的疼痛我一個人承擔就好,只要他快樂。 回到房間后了無睡意,恍惚聽到樓下車開過的聲音,人說話的聲音。不知從哪又傳來一陣雞叫,凝神細聽,確定不是幻覺。這樣渾沉沉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弟弟出門的聲音,忙打電話給他,問他做什么去了。他說,還早,才七點,我去溜咖啡,你睡吧! 掛掉電話后我倒真美美睡了一覺,直到咖啡在外面噼里啪啦打門才醒過來。 弟弟在外面喊,8點半了,還不起床,想遲到嗦? 我忙不跌失的起床,洗臉刷牙,梳頭換衣服,以風卷殘云般的速度出門。路過蘭蘭糕點時還不忘進去買個面包當早餐,在公司樓下碰到一個賣狗的中年男子,籠子里裝著三只小狗兒,分別是可卡,玩具貴賓和比熊,要價驚人。忍不住逗弄了小家伙一會兒,便三步并作兩步的沖向電梯口。 一上午閑著無事,把臺歷翻來翻去的看,完全是無意識的形為。 明天是弟弟19歲生日,仔細想來,除了在北京那兩年,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倒最多。我們一起長大,媽媽長年不在身邊,父親又去世的早,彼此相依偎,度過整個童年和少年,至今。 我們走了兩個極端,我的模樣隨父親,他隨母親,脾氣卻正好相反。他年紀雖小,中規(guī)中矩,倒顯穩(wěn)重,從來不需要人為他操心。我就不一樣,毛焦火辣,經(jīng)常頂撞長輩,打小就在親戚里被貫以“不懂事,不聽話”等,也絲毫不在乎。不過,我雖淘氣異常,成績卻出奇的好,弟弟的功課倒像極了他的性格,不慍不火。因此,爸爸似乎偏愛我更多一些。 當然,我們也會打架,彼此抱怨著誰又多吃了一點糖果,誰又多買了一件新衣。 從小我就太過強勢,弟弟雖是我欺負的對象,別人卻是萬萬不能欺負他的,于是在學校里,我又成了他的保護傘。有時他因為寫不完作業(yè)被老師留在學校,我樂得不回家,跟學校附近的孩子在操場上瘋跑,跳房子,抓石子兒。天黑后回家被父母罵,便拿他作擋箭牌,說是等他。 他是我的小影子,走到哪里,帶到哪里,有時也叫他尾巴,討厭的尾巴,甩不掉。夏天溜去河里游泳,被他看到,嚷著要一起去,不然就威脅著要去告狀。冬天去河里洗衣服,水冰冷刺骨,他到處撿柴火,好大一堆,我一洗完就點燃,烤暖和了才回家。 大了點,便不愿跟著我,伙同附近的男孩子們上山下河,掏鳥窩逮魚,無所不為,曬的像塊煤炭。又極有領導能力,成了孩子王。有時我想加入,他們不屑,你是女的,不要你。 童年,總是那樣無憂無慮,什么不快都能灰飛煙滅。不希翼,不失望。 一眨間,一頓首,我們都已長大。生活在離家或遠或近的城市,既是親人,又像朋友;ゲ桓缮,但危急時刻,卻能相互扶持,彼此照應。經(jīng)過那許多事我也終于明白,只有親情牢不可破,一味的付出而不企求回報。在這里,雖然是租的房子,但有了弟弟,就有了家的感覺。 其實我不想過多的回憶過去,我和弟弟,我們的人生都才起步,受過的挫折原不算什么。 就在我敲這些字的時候,媽的電話打過來,叫我明天給弟弟做些好吃的,我告訴她,就算我在廚房忙活半天,換來的也永遠是一句不好吃。當然,怨不得他,是我自己笨的驚人,一進廚房就像上戰(zhàn)場,不是削掉半塊指甲,就是油濺了一臉一身燙的到處是泡。我又說,你放心,我會帶他出去吃,倒是你,一個人在外地要記得照顧好自己,胃不好,別吃太冷太硬的東西。 我和她,也只有在電話里,能夠這樣心平氣和的說話,一見面便拔劍弩張,是我不好。 我會改的,像父親臨終囑咐的那樣,愛護弟弟,善待媽媽,因為我們是一家人,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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