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想起我的奶奶

小油菜 · 發(fā)表于 2014-5-27 11:56:14

因參加綿陽文明勸導活動，我的工作區(qū)設在飲馬大橋旁的十字路口。那天，天空烏云密布,雨瓢潑似的下著,不一會兒雨水積聚在一起,漫過行人的腳背,不少行人興奮地在馬路上走著,不時有人向我們這些志愿者樂呵呵地打招呼。我站在雨中三個小時,看著雨,聽著雨，觸摸著雨，許多往事不斷浮現(xiàn)在腦海里。

一次讓我記憶深刻的雨下在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那天的雨不算大，課間時分,我拉著好友阿麗的手，迅速竄進雨中，任憑雨滴肆意敲打我們的頭顱，我們在雨中奔跑，大聲嬉戲，在學校旁的水田邊，水田里水位上升些，水田的缺口（經(jīng)常用來放水的地方）好多歡快的小魚兒輕易地跳出水田，隨著水流游向下游，正想游向更加廣闊的天地，卻不知道我在旁邊守株待兔——水田邊的缺口處守著；不一會兒，我逮著一只魚，興奮地大叫，魚兒拼命想逃脫我的小手,使勁的掙扎，“啪”的一聲重重摔在地上，我心疼地看到摔傷的魚兒，輕輕地摸著它，把它放進阿麗剛撿來的塑料袋中，我們倆興奮的逮魚，想著晚上可以美餐一頓，平常我都被哥哥笑話，逮不到魚，今天我終于可以讓他重新認識我了，滅他的囂張氣焰，此時我們一身衣褲濕透竟渾然不覺。

正在我們忘情地忙碌著的時候，老師匆匆趕來，把我們兩個小孩領回教室,他沒有批評我們，只是趕緊用毛巾擦干，讓我們換上干衣服。

不知怎的，這事當天就傳到我媽媽那里了，我屁股挨了兩大巴掌，疼了一兩天，還要面壁思過三個小時。奶奶看見我站在墻角哭泣，一臉的不服氣，卻也不敢動，叫我去認錯，死活不認賬，咬定自己沒有淋雨，我死活不依，奶奶見我死倔，奶奶就自己趕緊過去，溫和給素來鐵面的媽媽說，小孩子犯錯是難免的，今兒個她也淋雨了，趕緊給她弄點姜湯喝，萬一著涼，對孩子身體不好。媽媽板起臉嚴厲地說道，那是她自找的，這次不好好教教，這以后還不知道會出什么事呢？這次她只站著面壁思過，又沒叫她跪三個小時。奶奶又說，別家孩子經(jīng)常在學校打架，不好好上學，你的女兒只是在雨中玩了會，平常功課一樣都沒拉下過，不是什么大問題。媽媽不再爭辯，在奶奶的勸說下，我的體罰縮短了兩個小時。心里賭著媽媽的氣，卻想到奶奶的溫暖。

晚上的時候,早早的躺在床上 , 奶奶叫我吃晚飯了，我睡著不想動，感覺無力，我媽媽沒有管我,奶奶過來臥室叫我,輕聲問我，見我不吱聲，摸我的額頭,燙的像火炭，她嚇了一大跳,大聲告訴媽媽，孩子發(fā)燒了，媽媽很氣憤地說，她一天就知道淘氣，淋了點雨，肯定有點燙，睡一覺就好，不是大問題，小小年紀就知道裝病了，不用管她。見媽媽不理，連忙背上我就往醫(yī)院匆忙的跑去。到了醫(yī)院時，我的臉色煞白，醫(yī)生馬上給我檢查、打針，告訴我奶奶，孩子要是晚點送來,恐怕就要出大事了。高燒燒厲害，高燒不能退去，必定會傷到大腦，將來影響一輩子。后來，媽媽提及這事說，想來就很后怕，都是我不聽話，自己惹禍,好端端的要去淋雨.要不是你奶奶,你這孩子....

昨天是她69歲生日，我與家人去涪江邊祭奠我的奶奶。我們到涪江下游，天空中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不時吹來一陣陣微風，明明是夏天，我卻覺得冷，我的心兒糾結(jié)在一起，一陣陣的顫抖，我們都默不作聲，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不是的仰仰頭，小姑的淚水早就涌出，我們圍在一起把香和蠟燭點著，雨點打在我們的臉上，冷冷的，燃燒著香火的在風中忽明忽暗，一絲絲青煙飄向空中，我們半蹲著，把冥幣放在一起，燃燒著，火苗串動著，帶著紙灰飛的老高，似乎告訴我們，奶奶是如此的高興知曉她的后人在祭奠她，看著這永不停止的涪江水，把我們思緒帶回十年前 ,她走的時候也下著雨,當時，我們都沒在她身邊每天守候著她，照料著她的只有爺爺。爺爺說,奶奶病重的時候，幾乎每天都念叨著我們，有時也抱怨我們沒在身邊。我真的很愧疚，當初要是把奶奶接到綿陽來，她走得也絕對不會那樣孤獨，她可是一生都最愛熱鬧的�；貋砦也胖�，奶奶經(jīng)常念叨我們，經(jīng)常提起暑假我們回來照顧她的時光，我想她是想我們能留在她身邊，守著她，給她端藥遞水，照顧她，陪她走過最后歲月，卻又非�？酥谱约�，理解我們不能在身邊的原因，不愿拖累親人。直到現(xiàn)在我才完全明白奶奶當時多么矛盾的痛苦的心情，無奈我們這些孫子孫女都在遠離家鄉(xiāng)在外求學，迫于生活，我的父輩都在對四面八方漂泊的掙錢，即使想盡孝心，也心有余力不足，加上奶奶老人家對故土的眷戀，執(zhí)意回老家養(yǎng)病，最后，卻沒有陪奶奶走最后一程，我不得不承認生活是那樣現(xiàn)實、那樣冷酷、那樣的讓人沒有選擇。二叔在旁，激動說起我們最近我們的小成就，把我們都拉回現(xiàn)實，他工作取得可喜成績，升職了，他的兒子，我的堂弟如愿考上大學了，我哥哥工作定下來了…小姑夫的身體不太好,希望老人家在天之靈保佑他，小姑在旁邊聽著，嗚嗚大哭，我知道這說道小姑最大的心病，她很難過面對如此大的災難——姑父得了重病，全家的重擔由她一個弱女子承擔，我們其他人都偷偷扭過頭去抹不斷涌出的眼淚。如果還在世的話，奶奶我們有你更快樂，這十年來，但凡我們?nèi)〉眯⌒〕煽儠r，是多么迫切的想告訴你啊，當我們失意時，又多么渴望你溫暖的懷抱。

雨中的回憶讓我重溫了奶奶的慈祥與溫情，四季可以輪回，時光卻不能倒流。這夏天的雨可以重復地下著，仿佛和往年并無不同，可我的奶奶卻再也不能回來了。

我不知道奶奶是否知道，這十年來，我一直都在想念她，有時候，會在夢中偷偷地哭出聲來。

寫于2010年夏天富樂山小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