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的河道上流淌－－詩人王國平印象?作者：蔣雪峰

詩酒劍月 · 發(fā)表于 2009-4-16 21:00:32

本帖最后由詩酒劍月于 2009-4-16 21:03 編輯

劍月按：我想這里不應少了這篇文章。為他們而自豪吧，家鄉(xiāng)的文朋詩友們！　　　　　

　　　　　　　　　　在新的河道上流淌
??　　　　　　　　　—詩人王國平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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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蔣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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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平是江油人，我的老鄉(xiāng)。在江油，我們還有一個共同的老鄉(xiāng)，那就是1300多年前繡口一開就是半個盛唐的李白。在這座浪漫主義詩歌的顛峰下，川流不息的詩人，如同負重爬山的驢子，永遠也登不到積雪的山頂，卻仍然不舍晝夜的打撈著屬于自己命運的水上歌謠。作為李白故里的一名詩人，除了有咱們祖上曾闊過的自豪，我經(jīng)常還有魯班門前弄板斧，李時珍家里賣草藥的卑微和不安。這時候，我就會想到從江油走出去的詩人，比如王國平和他窗外的都江堰和身后的青城山，那是他的另一塊風水寶地，是他新的河道。
??也許是文化水土的緣故，江油詩人輩出，郭同旭，趙敏，陳大華，蒲永見、袁瑞君……等名字在八十年代就名播蜀中，流傳在詩歌江湖。作為青年才俊的王國平?jīng)]有像老鄉(xiāng)李白那樣翻越秦嶺，一劍西去，也沒有像其他本土詩人成名后便杏如黃鶴，成為秩序的一部分。上世紀九十年代從一所工業(yè)學校畢業(yè)后，他就在離江油大約200多公里外的，由李冰父子開拓出來的至今滋潤著四川盆地的紅肥綠瘦的都江堰扎下根來，用詩歌與他的出生地江油鼻息相聞，氣韻相和。
??和國平第一次握手，應該是在上個世紀澳門回歸的那年冬天。當時，江油為澳門回歸舉辦了一次規(guī)模空前的詩歌大賽，被著名詩人楊牧命名為江油詩壇三劍客的我陳大華蒲永見作為終審評委，從煙海般的來稿中，淘出了一組寫李白的組詩。質(zhì)地結實，語言清澈，脫穎而出被授予那次大賽的二等獎。作者就是王國平。一個陌生的名字。頒獎地點就在李白紀念館。室外寒風夾雪，屋內(nèi)春暖花開，國平的娃娃臉成了焦點。得知國平就是江油東安人的時候，舉座為之感慨自豪：江油又出了一個優(yōu)秀的年輕詩人。
??這是他第一次在家鄉(xiāng)詩人前的亮相，與我們細水長流的友情也就從那個時候開始。他持續(xù)不斷的出書，獲獎的好消息給家鄉(xiāng)的詩人們帶來同樣持續(xù)不斷的驚喜。江油作協(xié)成立后，出訪的第一站就是都江堰，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國平在那里。我后來知道這家伙還寫得一手好字，硬筆書法在全國得過獎，也拒絕蔬菜和水果，是和我一樣的肉食動物。
??去年五月十二日后的第三天，在江油，被震得七葷八素，精神惶然不知所終的我，正在警戒線外守護著搖搖欲墜的辦公樓，阻擋行人靠近。震后的烈日落井下石，煎熬著劫后余生的每個貴賤不同的生命。身處地震災區(qū)詩人的安危，成了惺惺相惜全國各地詩人的牽掛。我突然接到詩人王國平從都江堰打來問候平安并報平安的電話。他聲音沙啞，仿佛剛剛哭過，為我描述著末日般的慘狀。同樣在江油死里逃生的我，眼眶含淚，心里的一塊石頭卻落了地——他還活著。這很美好。
??在那些個非常態(tài)的日子，多愁善感已成奢侈，朋友在地為人就是天大的喜訊。而五一節(jié)，我攜妻女和江油詩人劉強家人剛剛到都江堰度了兩天假。因為國平的精心安排，短暫的假期充滿了愉快的陽光和回憶。我還記得我和老哥們牛放在青城山下的建福宮悠閑的喝茶，千年古木將落葉從頭頂蕭蕭飄過。窮盡所有詩人的想象，誰也未曾料到，十天后，問道拜水的絕佳地都江堰轉瞬成了人間地獄。汶川大地震對生靈的殘酷涂炭，對在現(xiàn)場和不在現(xiàn)場的每個人對人生，世界，生命，自然的認識身不由己的進行了重新洗牌。詩人作為敏感的人群，為這場人類的災難而在詩歌中披麻戴孝既是責無旁貸更是長歌當哭。在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有多少詩人企圖把每個字都當成白花，用來安頓無辜的亡靈；又有多少詩人因為詩歌無力抽災難的一記耳光而強烈的負罪和內(nèi)疚并就此擱筆。不管是從社會意義美學意義還是其他，每個人都得重新坐下來上第一課。
??這場國難對國平的個人創(chuàng)痛我們在他后來的一首《我在廢墟前等待侄兒》的詩中清晰可見：
??
??三十一年了
??我從來沒有這樣等待一個人
??那么絕望那么冷
??
??周圍盡是哀傷的人們
??他們相互攙扶著的
??仿佛一陣風就可以吹倒
??他們無助地對著廢墟對著空曠
??對著那些看不見的黑
??一遍又一遍喊著孩子的名字
??……
??他16歲高個子穿著校服
??左手戴著一只金鏈手表
??我相信只要他迅疾地走出來
??只要他低低地喊一聲幺姑姨
??我一眼就能從人群里認出他
??
??可是直到我離開
??他也一直沒有走出來
??
??在詩中沒有技術和機巧，只有白描般的喃喃自語和血淋淋的現(xiàn)場，如同宣紙上的悼詞，水墨如淚，浸透了我們的眼眶。這與他《都江堰》《三星堆歸來》等以文化遺產(chǎn)為題的組詩中，用明麗曉暢，純正雅潔的語言和對其淵源感同身受的文化思考，逐漸開闊成一江春水，讓我們隨同他簡潔，富于張力的敘事中，一起踏上了漫長的精神回歸之旅中所表現(xiàn)的唯美已成天壤：
??
??水總是往低處流
??水從不自卑
??謙虛的水最低下的或許就是最高尚
??呵大地淪陷江河隆起
??我看見那些蒼茫的水
??我看見那些飽含生命力的水
??象我們澎湃的血液一樣
??在高山之上盤旋奔騰爬升
??達到自己靈魂的另一個高度
??
??水固然是從山上流下來的
??但這時候水便高過了山
??高過了萬物
??
??水由低到高，在滄海桑田中，完成了精神的圖騰。用語言控制的激情，通過思想和深度思考，仍然達到了所欲，所希望的爆發(fā)力。在這迥異的兩首詩中，我看見的仍然是同一個詩人在水一樣的真誠和述說，絕不泥沙俱下。
??如果說江油是臍帶，都江堰則是國平若干夢想成真之地。他的詩歌《水之詩》獲得了第六屆金芙蓉獎，他被評為四川省優(yōu)秀文學組織工作者。他靈動的詩歌和出色的組織能力，對詩歌詩人雷鋒般的奉獻，而在詩界擁有著良好的口碑。他是那種在現(xiàn)實世界和精神生活中都能找到如魚得水竅門的詩人之一，這樣的詩人委實不多，而這樣的詩人不可缺少。
??四川王國平，廣東黃禮孩，我認為是詩歌界公認的兩個活雷鋒。在這個冷漠，理性，個人利益至上，解構和顛覆一切崇高為常態(tài)的操蛋時代，沒有誰愿意為接近邊緣化的詩歌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而他們埋頭拉車，策劃詩歌活動，出版詩集，幫助陷入窘?jīng)r的詩人，孜孜不倦的替他人做嫁衣，像一股無怨無悔的南風，溫暖著人們內(nèi)心日益衰敗的青山綠水，維護著詩歌和詩人應有的尊重和尊嚴。在都江堰，國平依靠回憶，苦心費力的為一個生前窮困豪放的廖姓詩人整理創(chuàng)作年表，代表詩作，出版了這個詩人的第一部詩集，用這種方式安慰了他的在天之靈，同時也讓許多活著的詩人為之感動唏噓。諸如此類的事他春去冬來，樂此不疲，如吃飯喝水。
??談一個詩人的詩歌是一件危險的事情。月橋花園，曉窗朱戶，茅屋竹舍，半畝韭菜，每個人都有自己完整的心靈老宅，那是一個完整得動不得草木的世界。我想，詩歌只分兩種，好的和壞的。后者如籃子里的臭雞蛋，破殼便知，而前者卻可以成為驚堂木，把你埋在內(nèi)心幾十上百年的冰河激活解凍，讓夢生花長草，海闊天空，仿佛翻身就站在眼前，舒展廣袖，或者閑敲棋子落燈花。
??而精神在新河道上流淌，并綻放出水的春天的王國平，用他自己的為人為詩證明，他屬于前者。
??
??2009年4月14日于李白故里江油

有詩為證 · 發(fā)表于 2009-4-17 00:25:10

月橋花園，曉窗朱戶，茅屋竹舍，半畝韭菜
.......
詩城江油啊，你的詩情何在？
即或你的半畝韭菜也

讓詩成為過去吧
或者成為千年之后的
另一個李白

這早就不是詩城了
從李白離開這里的那天起

月橋花園，曉窗朱戶，茅屋竹舍，半畝韭菜

在一個連人都算不上的時代
莫說詩人了

我們安息吧
和我們心中的詩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