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文字塵封，那時花開的聲音

普尼

     什么時候，我的書柜已一再退居墻壁的角落，朝南的偌大的玻璃長柜下面，是三格的木門。幾乎沒什么意外而驚喜的裝飾。我的書和昔日的文稿們，就安安靜靜躲在里面，不出聲。

     很多年，一直帶著我的書和舊文稿，繞滿我青春寂寞又單純的時光，跟隨我?guī)锥劝徇w而沒有一點點的破損。那時候，書和文稿，也許就是我唯一的伙伴。不覺得與我同齡的女孩們有什么不同，只是，她們在盡興玩耍的時候，我就躲在那個五樓朝北的十三號集體宿舍蝸居內(nèi)，與書為伴，與字為生。

     陸陸續(xù)續(xù)地珍藏過不算太多的書籍，是自己非常鐘愛的文字。從王安憶池莉到三毛舒婷，林語堂錢鐘書到百家講壇上家喻戶曉的歷史人文。雖則懂得不多，但也合心合意地潛行在這些綠蔭深處，獨自春暖花開著。

    也許秋有很多的涼意。但那時的單身蝸居，因為有了書和文字，卻讓我意外地感覺不到蕭瑟和疲憊。不知道從何時開始，熱愛了文字。而文字的確又影響著我的人生觀和世界觀。嘗遍人世百草的毒，唯有中了文字的毒，內(nèi)外俱傷，而我依然心甘情愿。

    那時，就開始學著寫作，過程非常的艱難。每個黃昏，坐在窗下，打開小床邊有藍色燈罩的臺燈，所謂的桌子，只是一張小巧的床頭柜，幾乎放不下兩本書的容量和體積。樓道內(nèi)人聲鼎沸，喧嘩一片。同室的兩個女孩，為雞毛蒜皮的小事，無端地挑起是非，沒一張好的臉色看，而我，依然靜默無聲，巋然不動。

   蒸字療饑，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蛟S春天和秋天還好些。在夏日，蝸居內(nèi)悶熱著，玻璃上的窗戶紙一再的掉落下來，一片片有了花斑，樓道內(nèi)開始了集體住戶的納涼晚會，東家長西家短，蚊子是無孔不入的，而我有著跟文字相左的職業(yè)，當每一日穿過喧囂的場地，耳邊還留存著機器的轟鳴聲，很難靜下來，用思維編制清香味道的文字。

   而在冬天，因為朝北的小屋，西北風一再刮過我的窗欞，窗外高高的水杉樹掉下了一根根枝條，窸窸窣窣，陽光是如此的吝嗇，只在西天轉(zhuǎn)角時，從陳舊的窗戶上擦邊而過，我的手指有些疼痛和皸裂，關(guān)節(jié)麻木，冷風刺穿我單薄的衣褲，忽然卷走我很多心靈的醞釀，我哈著氣，恍恍惚惚，寫不成一個完整的句式。

   就這樣，在風聲雨聲里，用鋼筆，在四百格稿子上，寫下第一個字。白開水一般的文字。一次次搜腸刮肚的，絞盡腦汁。因一直練著書法柳公體，鋼筆字的字體也是延續(xù)了一貫的筆鋒，橫豎撇捺，在一只四方米字格內(nèi)有棱有角。常常讓筆畫豎超越，像旗桿一般攻城略地。

    就這樣，孜孜不倦寫過十本的稿子，每一本內(nèi)分別有散文，詩歌和小說若干篇。用干凈的白紙包著裝訂成冊，再用毛筆字寫上冊子的名字，那就是我的自選集作品。等待墨跡未干，等待賞識的伯樂，等待著飛出我的小樓變成雜志上的鉛字，而最終，我沒有拿出過一篇文集里文字去投稿，它們就這樣靜靜地陪伴著我，躺在書柜的一角，成了我永遠也發(fā)表不了的舊文稿，而我依然像守著珍寶一般的守著它們，至今無怨無悔。

    《蟹爪蘭》是我第一篇小說，有人物原型，有鋪成和情節(jié)，在我內(nèi)心，美到極致。《自己的舞臺和風箏》是第一篇散文，半生不熟的樣子�！渡�日請柬》是最后一首想發(fā)給一個人卻到今天也沒有發(fā)給他的詩歌。

    也許這些文字，僅僅是青春的紀念冊，每一個字里，都凝結(jié)著我的懵懂和向往。而青春一晃就消失了。想起那些不懂詩經(jīng)，不懂文字的同齡女孩們，她們至今也過著平靜而富足的生活，而我，究竟有沒有比她們更快樂，更開心，不覺得悲從中來。

    在最后一次搬家前，我仔細梳理了我的書柜和文稿。那些書籍，在每一次搬家時，總比石頭和磚塊更沉重，氣喘吁吁地跟著我的腳步和愿望下五樓上四樓，還落下被搬運工奚落的眼神，那些文稿，可有誰懂得寸草的心靈。想以此停筆，洗心革面，劈柴喂馬，貼近煙火而遠離虛無。隨即把它們捆扎在一處，無心打理。

    在時光一次次移動而倏忽消失時，我的文稿和書籍終沒有因為我的冷落而掃地出門，離開我的生活視線，反而因為幾年的沉寂，讓我越發(fā)思念起有文字陪伴的日子。原來這一生，過盡千帆，文字依然是我最后的心靈歸宿。

    想起一句歌詞：來易來，去難去，數(shù)十載的人世游，分易分，聚難聚，愛與恨的千古愁。來人世間，短短的幾十年，很不容易，也很慶幸我有文字解構(gòu)心靈，盡管沒有富麗堂皇，但也足夠滿滿地覆蓋我的前世今生。

   像這個秋日的午后，大街小巷有些節(jié)日的氣氛，我不上街，泡著一杯普洱茶，慢慢喝著，像喝著光影，我默默打開我的書柜，取出我的舊文稿。上面的字跡依然清晰可辨，棱角分明，昔日我青澀的光影再一次重現(xiàn)眼前。而那些舊書籍，再一次帶給我不一樣的心靈震撼。讓我可以很坦然地面對現(xiàn)實和浮躁。

    不管將來如何變遷，或者我真的老了的時候，我還會不會保存我的文稿和書籍，但至少在今天，我還依然敝帚自珍地愛著它們。是它們給予我生活的勇氣，帶給我快樂憂傷，讓我的生命和心靈有了完美的闡釋。

    不會忘記，我用文字的形式，塵封著那時花開的聲音。

單車的青魚

好美的文字! 但是有點傷! 祝福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