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八千里路 于 2011-4-25 17:46 編輯
第二天中午,小馬約到了可可西里管理局下屬五個保護站其中一個站的站長:×嘎(不便透露真實姓名)。保護站的人在保護站工作半個月,然后到格爾木的管理局工作半個月,這樣輪換,現(xiàn)在×嘎正好在格爾木。
×嘎對吃要求不高,因為小馬是回民,我們就隨便找了一個回民餐館隨便點了幾個菜(其實也不便宜,花了一百好幾)!粮虏欢嗾Z,他問我?guī)У貓D沒有,我說剛才走的急,忘記帶了,小馬說那去買一張吧,于是小馬急匆匆的去買了張青海地圖回來!粮轮钢貓D說,沿著楚瑪爾河南岸走,可能會遇到放牧的藏民,安全系數(shù)相對高點。楚瑪爾河北岸是絕對的無人區(qū),那里面就相對危險!粮抡f,離開楚瑪爾河后往西,都是絕對的無人區(qū),那里的情況不好說。他說他前年開著吉普巡山時,在西金烏蘭湖遭遇狼群,二十幾只狼圍攻他的車,咬得車輪嘎嘎的響,嚇得他差點尿了褲子。狼群最后確認這個龐然大物不可食,然后才倖倖的離去!粮抡f這樣的情況很少見,但如果單獨一人徒步進去,遇到這種情況,那就立刻玩完!粮抡f狼群雖然少見,但也不代表不可見,希望我三思而后行。
聽完×嘎的一席話,我內心深處潛意識的掠過一絲驚恐。一句三思而后行,讓我開始有些動搖。
潛意識的東西是不可控的,我陷入了掙扎。惡劣的自然條件、狼群,還有很多不可預知的潛在危險,讓這次旅行成為一次生死之旅!粮抡f,可可西里至今所以無人徒步穿越,是因為壓根兒就沒有人敢徒步穿越。他說就算有人給也一千萬,他也沒有勇氣一個人徒步進去,他對我的膽量表示贊賞。
我問×嘎,關于進入可可西里政策,是不是管得很嚴格,不允許隨便進入?×嘎說,一個人徒步進去,只要不是盜獵(一個人徒步也不可能盜獵),是沒有什么政策上的障礙的。因為×嘎的這句話,導致此次的計劃全面失敗,這是后話。
我說我準備從五道梁進去,×嘎說他可以給五道梁保護站的打電話,讓他們給我提供些幫助。
焦慮,再次成為主旋律。到底是在焦慮什么,我不得不搞清楚的問題。去與不去之間,沒有什么需要選擇的。徒步可可西里,是我很久以前的夢想。如果說徒步可可西里為了什么,可能僅僅是為了一個夢想而已。人的一生,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而且做成了,這便是成功,我一直這樣認為。為了這個夢想,我已經(jīng)付出了很多,包括經(jīng)濟、精力和精神,所以我沒有放棄的理由。當然,如果說沒有半點名利之心,你會覺得我虛偽。假如成功穿越,那將是可可西里第一人,全世界的第一人,這不可能不給我?guī)砻系臇|西。但是名利確實不是我這次旅行的主要目的。所以,在去與不去這個問題上,我并不存在任何糾結。那我到底還在焦慮什么?
我不止一次夢見自己葬身藏北,接下來就是夢見母親的生不如死。我曾經(jīng)看過一篇文章,文章說,旅行的最高境界就是客死他鄉(xiāng)。我很贊同這個觀點,人活五千年,都免不了一死,與其病死在床上,不如客死在他鄉(xiāng)的路上。關于可可西里的危險,沒有人徒步走過,一切都存在于人們的想像之中;蛟S有一天。我,或者別人成功穿越,發(fā)現(xiàn)一切都只是傳說,這都很有可能。但是,還是不能不作好出不來的思想準備。
關于死亡,我曾經(jīng)以為,只要我不懼怕死亡,那便是戰(zhàn)勝了死亡,其實不然。面對不得不考慮死亡的事件,我才發(fā)現(xiàn)我就是一般人,甚至比一般人還一般人。有古訓:身體發(fā)膚,授之父母,不敢傷毀,孝之始也。何況生命!
此次旅行,我告訴母親,我要去西藏,可能有一段時間手機收不到信號。因為我每年都去西藏,所以母親聽說我要去西藏也并不吃驚。因為西藏偏僻,手機長時間收不到信號也正常。或許給母親說了我要去可可西里,她也不一定知道那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
如果我死在了可可西里,我不敢想像母親會怎么樣。父親和我的關系一直都很生疏,從小就這樣,什么事也很少和他交流,我也從不考慮他的感受,我一直以為他不關心我的事。其實肯定不是這樣,天下哪有父親不關心兒子的,只是他木訥,不善于表達而已。我順帶的想起了父親。
如果可以確定我能活著走出可可西里,再大的代價我都能承受,我一次次的給我的朋友重復這句話。其實這句話的潛臺詞就是,如果進可可西里必死無疑,我便會考慮放棄。這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我的焦慮也緣于此。
在格爾木,面對生死,我做了這一輩子最不理性的事。網(wǎng)友醉兮平時愛研究八字,而且也有一些自己獨到的見解,我立馬想到了他。我與他說了此事,他在網(wǎng)絡的那頭,沉默了很久說,他根據(jù)命理學說的判斷,我的此行兇多吉少。最后謹慎的說,他的學問有限,讓我再找別人看看吧。
好友冬冬說,她知道江油最知名的算命先生甲的住處,放下手機就直奔甲而去,結果甲身體次佳,由其徒弟乙坐堂。乙問冬冬,此人現(xiàn)在何處,冬冬說正奔可可西里而去呢。乙說,那你趕緊把他給我勸回來吧,他此舉輕則肢體不全,重則生命難保啊。冬冬嚇的差點哭了,立即通知我回家。關于能不能活著回來的問題,乙并沒有做正面回答,我想這不算。
我又忽然想起我認識甲的某位親屬,費盡周折,終于找到甲的這位親屬的電話,我想讓甲親自給我算一算。結果甲的結論是這樣的:命及命運,皆掌握在自己之手,凡事要聽人勸。我心想這算是什么呢!
朋友丙,遠在吉林,以算卦為生,信佛,我及那時的女友與她都些往來。丙告訴我說:凡事不可強求,一切皆為定數(shù),阿彌陀佛。我不知可可西里這行是不是強求之事,更不知定數(shù)定為何數(shù)。茫然啊茫然!
我姐認識一郎中,手持各種偏方治百病,并兼算卦,暫且稱此郎中為丁。我姐也不知道我的可可西里之行,只曉得我去西藏了,她也已經(jīng)習慣我每年去西藏這事。我發(fā)短信給姐,說諸事不順,想請丁為我算一卦。結果丁說,天已晚,明天再告之。等到第二天,姐告訴我,丁說:此行無險,只恐行程半途夭折。丁的話看似最無分量,但最后被驗證。
這命算來算去,后來我都覺得很可笑了。在算來算去中,已經(jīng)在格爾木呆了好幾天。這幾天也沒閑著,小馬陪我去買了40斤糌粑(炒熟的青稞面)、20斤90式壓縮餅干、40袋榨菜、1袋奶粉2袋葡萄糖、3斤花生米和1斤酥油。買了四個2.5升的塑料桶,用其中三個裝了7升汽油,另一個備用,萬一路上有桶壞掉。還有雜七雜八的小零碎東西。跑遍格爾木,也沒有買到一只便攜式打氣筒,最后迫不得已,買了一支像桿步槍一樣的打氣筒,拎著覺得特別滑稽。
食物、油料加上裝備,還不算自行車自重和儲備水,重量就已經(jīng)達到了120多斤。帶著這個重量在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的高原上行走,我自己都覺得有點可以思議。
托運自行車時,小店的人告訴我兩到四天就能收到,也許我還沒到自行車就到了?赡軙X得奇怪,托運行李,為什么會是在小店里?其實我也不明白,江油火車站為什么沒有行李房,我問過工作人員,他們告訴我,托運部就馬路邊的那間小店里。
托運的時候,店主在一個破本子上翻了半天,到格爾木4塊錢一公斤。我的自行車打著包,里面還有四個馱包、工具和其它一些東西,稱了一下,26公斤。店主給我填了一張發(fā)貨單,字跡頗像小學二年級學生所寫,算下來讓人目瞪口呆,一共139塊,我說不就26公斤,104塊嗎?店主說,還有火車站附加的其它費用,必須收。我想139就139吧,又不是天天來托運,認了!可是一掏口袋,只有120塊錢。我告訴店主,那就不辦了,錢不夠。店主問我有多少錢,我說120。店主說,看看能不能減免一些費用,店主看了半天,最后說那就給120塊吧。我正準備感謝店主,無意瞟了一眼單據(jù),被省去的是20塊包裝費!我真想罵粗話,他連膠布都沒有貼一公分,就收了我20塊錢的包裝費!對此,對于鐵路部門,我覺得我實在無話可說。火車站和這家店主間,會不會有什么利益瓜葛,不免讓人浮想翩翩。第二天,我到這家店里領到一張制式的托運單,單價和金額都已被涂掉。這單托運實際花了多少錢,只有這家店主和火車站的人知道。
自行車姍姍來遲,從13號等到17號下午,終于提到貨。本想騎車上去,以免高原反應,但又想節(jié)省體力和節(jié)約時間,于是決定18號晚上坐車去五道梁。小馬說從格爾木每天晚上有去拉薩的大卡車,他幫忙找一部,給點錢把我?guī)衔宓懒骸?/font>
一切不順心不如意的事,都被我趕上。做夢夢見自己走路走著走著掉進了混凝土,怎么都無法自拔,一連夢見幾回。小馬家有一條大狗,從我第一次去這狗就發(fā)出怪異的叫聲,像狼的嚎叫,讓人毛骨悚然。用我們老家的話說這叫“狗哭”,不祥之兆。我離開小馬家這狗就消停了,等我過去它又開始嚎叫。關于狗哭的不祥,我以為是只有我們老家才有的說法,后來才知道小馬他們家也有這樣的說法,他一直沒告訴我,是怕對我再產(chǎn)生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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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里路 這樣的旅程只能這樣了,辛苦都不算什么,呵呵
發(fā)表于 2011-5-5 1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