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別處

風信子 · 發(fā)表于 2008-11-3 20:02:11

北雁南飛時節(jié)，與君初相見，猶如故人歸，只是，別處在何處呢？

深秋了，午后三點的陽光依然很好，是那種會讓人不自覺瞇起雙眼，暖暖伸展雙臂的溫度。林安安躲在街邊樹木的陰影里，神情專注地啃著一個剛出爐的麥香面包，礦泉水瓶很隨意的扔在腳邊。
很多人走來走去，不知道他們要去哪里，有時候她喜歡把自己置身在人群里，僅僅是為了呼吸與陌生人插肩而過的那個瞬間，空氣中彌漫著的暖昧氣息。
雁初站在街角拐彎處，遠遠看著她，林安安是這樣任性妄為的女子，讓每個試圖靠近她的人束手無策，一如他現(xiàn)在的樣子，她的思想從不曾在他的預料之中，模糊迅捷而又不動聲色。
終于，他熄滅手中的香煙，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慢慢走過來。
習慣性的拎起她的發(fā)梢，努力揚高聲調喊道，安安，這是你的午餐還是晚餐？
他看到她的眉毛一點點彎成很好看的弧形，那么她是在笑了，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在一點點收緊，有點無能為力的悲哀。安安，他難過的想，我能為你做些什么，讓你成為一個溫情的女子，即使過著最平淡的生活亦知足呢？
雁初，我們去坐摩天輪，好嗎？
她仰起頭，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可是不等他回答，自己轉身就走，愣神的瞬間，她已經(jīng)走遠，他看著她在風中揚起的發(fā)梢，沒有任何語言。
雁初，快點��！遠遠傳來她快樂的聲音。
游樂場很冷清，只有周末才會有如潮水般洶涌的人群，大都是孩子，臉上充斥著干凈明亮的笑容，不知道疼痛憂傷的生命，安安也曾是其中一個吧，他記起她蹲在樹上的黑白照片，想象著她的肆無忌憚。
他買了票，林安安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鉆進去，摩天輪像一架散落在久遠時代的機器，慢慢掙扎著開啟，看上去疲憊不堪的樣子。她似乎聽到了吱啊吱啊水車轉動的聲音，聽到了時光輾轉過皮膚的聲音，模糊遙遠但是清晰。
摩天輪一點點升起，地面的一切漸漸變的疏離，云那樣近，風那樣輕。
然后再一點點回到原地，像一場輪回的光陰。
雁初有恐高癥，所以從來沒試過和她一起，盡管知道她渴望過，就像一直以來看著她的疼痛和流離失所，人生的路那樣曲折，每個人都劃著自己看似單一卻繁瑣循回的軌跡，他沒有辦法帶她一起走下去。
林安安不喜歡循序漸進，而他習慣保護自己。

有人說，仰望摩天輪，就像在仰望幸福，而我只是一個喜歡觀望幸福的人，雖然它有時候離我很近，有時候離我很遠，對我的意義又那樣模糊，只是喜歡那樣的時刻，起點到終點，慢慢升起又落下，喜歡那種微微眩暈的感覺。
雁初，沒有告訴你我的生日，因為我已經(jīng)多年不過生日，不喜歡那樣的場合，大堆認識或是不認識的人聚集在一起，吃飯喝酒唱歌跳舞砸蛋糕，只是想見你。
記憶中的最后一個生日，是十五歲時爸爸到學�？次业臉幼�，因為臨時有事他來的很晚，學校正舉行運動會，我爬在圍墻邊百無聊賴的扔著石頭，感覺自己被遺棄。然后爸爸來了，拎很多東西，他撫著我的頭發(fā)，愛憐的催我快吃快吃。
言猶在耳，歲月卻悄無聲息的滑過了七年，我不再是他小小的被寵溺的女兒，多年飄泊異鄉(xiāng)的生活，讓我變的冷漠矜持，太過愛惜自己以至于錯失太多東西，比如世俗的幸福，比如尋常人的快樂或是其他。
去了附近最大的百貨商場，在觀光電梯里看著外面的車輛和人群，感覺像誤入了一個布置不太協(xié)調的舞臺背景，忽然就難過起來。走過禮物專柜，看到一個棕色的絨布大狗熊，似是而非的對著我笑，猶豫了很久還是沒買。
陽光燦爛，可是漸漸刺痛雙眼，倉皇的逃回我的小屋，蜷縮在椅子上，把頭深深的埋進膝蓋里，一點點抱緊自己。手機上放著班得瑞，那些音符像憂傷的精靈，跳躍著撫摸我的靈魂，可是靜默。
眼淚就那樣掉下來，原來我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樣堅強，原來我們真的走不了一生那么長。給你發(fā)信息，想你了，雁初，很想很想。
電話很快響起來，安安，你在哪里？
我握著聽筒，忽然喪失掉任何語言，我不知道我在哪里，茫然四顧，除了空蕩蕩的天花板和墻壁，什么都沒有。
怎么了？安安。你耐心的詢問并等待我的回答。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雁初，請別再問。我哽咽著，打電話真的不是我的強項，所有來不及表達出來的愛戀，伴隨著緊張膽怯漸漸遠去，于是只能沉默。
安安，告訴我你的位置，好嗎？別亂跑，我來找你，一定要等我。
掛掉電話后我又走到外面，街角的蛋糕店飄出奶油的香味，要了剛出爐的麥香面包和礦泉水，蹲在路邊啃起來，食物可以給胃帶來溫暖，原來這是真的。
玻璃櫥窗里雁初的影子漸漸清晰，最終停留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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