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來,對家的概念一直很模糊。唯有老屋,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清晰。
那是一處山坳里再普通不過的農(nóng)家小院。五間瓦房,白色,地面往上大概一米的地方刷著淺綠色涂料。正中間是堂屋,對門的墻壁上供著神龕,進門抬頭可見。在幼年時光里,堂屋是具有神秘色彩的地方,又似乎是一種禁忌,讓人覺得害怕,所以不輕易踏進去。
堂屋兩邊各有一間臥室,木質(zhì)閣樓,上面堆著一些年代久遠淘汰下來的衣服鞋子。偶爾會和弟弟順著簡易木梯子爬上去,找雙破舊的高跟鞋套上,學著電視里模特,故作姿態(tài)的走走“貓步”。閣樓里很暗,陽光透過屋頂?shù)牧镣邽⑾聛恚[約可見灰塵在空中起舞。
右側(cè)臥室拐角處是廚房,鑲著一扇木格子窗戶。那時并沒覺得有什么不同,只是調(diào)皮的想數(shù)清究竟有多少格子。緊挨廚房的是一間磨房,平時堆著雜物,只在冬天生火熏臘肉。
房前栽著很多果樹,屋后則是一大片竹林。年年春天都是一片花的海洋。櫻桃花、杏花、李子花、梨花、桃花相繼開放。印象里一年四季似乎都能吃到自家的新鮮水果,除了剛才的種種,還有枇杷、蘋果、葡萄、石榴、柿子、棗子……
離老屋不遠的地方種著很多杜仲樹,可以剝了皮拿去賣。吃過的杏子,用石頭砸出杏仁,夏天四處找蟬殼、上山采一種罕見的蘑菇。只要愿意,這些都可以變成零花錢。
沿著杜仲樹林走出去,有一口井。那是全家的生活用水,清澈見底,里面養(yǎng)著弟弟從河里釣來的小魚。爸爸身體一直不太好,每每想起他蹣跚挑水的身影總覺得心酸。
我們在老屋住了十五年。我和弟弟一點兒也不喜歡那個地方,上學要穿過一片樹林,樹林里有幾座墳。每次經(jīng)過都撒丫子飛奔,總覺得后面有人追自己似的。
搬家的時候,我跟弟弟都雀躍不已,想著終于可以離開那個鬼地方。新房子建在馬路邊,白色兩層小樓,大大的窗戶。最最重要的,前后左右都是人家,我們終于回到人群中了。晚上躺在床上,聽著鄰居說話的聲音、偶爾摩托馳過的聲音,覺得心里無比踏實。
害怕老屋那種安靜,只有無邊的黑暗和風吹過的聲音。
后來離開小鎮(zhèn),輾轉(zhuǎn)在各個城市。心中念念不忘的居然是老屋,原來那里承載了自己所有的思念和不舍。父輩們說,爺爺以前是富農(nóng),曾有多處房產(chǎn)。老了后,喜靜,便在遠離人群的地方蓋了老屋。榮華富貴如過眼煙云,廚房那扇木格子窗,該是爺爺最后的懷念吧
他在我出生前已離世。據(jù)說懂草藥,活著時種很多花。關(guān)于他的一切少之又少。
長久居住在城市后,總想起老屋。對我來說,那何嘗不是一座遠離塵世的桃花源。年幼時不懂感恩和珍惜,如今淪為一片平地,想起總覺黯然。也許等我老了,會回去另蓋吧
風信子 開了就等吃櫻桃啦
發(fā)表于 2013-3-7 09: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