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圣人”的遮羞布——《遠別離》詩歌背景
遠別離
遠別離,古有皇英之二女,乃在洞庭之南,瀟湘之浦。海水直下萬里深,誰人不言此離苦?日慘慘兮云冥冥,猩猩啼煙兮鬼嘯雨。我縱言之將何補?皇穹竊(一作切)恐不照余(一作予)之忠(一作衷)誠,雷(一作云)憑憑兮欲吼怒。堯舜當之亦禪禹。君失臣兮龍為魚,權歸臣兮鼠變虎;蛟疲ㄒ蛔餮裕﹫蛴那簦匆八。九疑(一作嶷)聯(lián)(一作連)綿皆相似,重瞳孤墳竟何(一作誰)是?帝子泣(一作降)兮綠云間,隨風波兮去無還。慟哭兮遠望,見蒼梧之深山。蒼梧山崩湘水絕,竹上之淚乃可滅。
——日本靜嘉堂藏宋本《李太白文集》卷三
詩歌背景:
偉大的文學家往往是偉大的思想家,而思想家是不可能輕易被別人牽著鼻子走的,李白恰是這樣的人。
在儒家學說中,堯、舜、禹都是德才兼?zhèn)、純潔無瑕、盡善盡美的圣人。在以儒學為正統(tǒng)的時代,任何讀書人都不能質疑圣人的品格和功績。誰要是敢批判圣人,便是大逆不道、欺師滅祖之徒。
李白不同于一般的儒生,他“五歲誦六甲,十歲觀百家”(《上安州裴長史書》)。也就是說,他不僅熟讀儒家經(jīng)典,對諸子百家、三教九流也并不排斥和歧視。正因他博采眾家之長,所以思維也比較開闊?紤]問題的角度也比一般人更多維,得出的結論自然也就更大膽、更叛逆,而這首《遠別離》便是最好的證明。
這首詩主要是講堯、舜、禹三人之間權力更迭的故事,后半段又主要集中在舜帝和大禹之間的矛盾和斗爭。
那么,舜帝和大禹這兩位“大圣人”,究竟有什么矛盾和斗爭呢?又分別用了哪些毒辣的手段呢?最終結局又如何呢?下面,我還是先從《尚書》開始講起吧。
在《尚書·舜典》中,舜帝派大禹去治水時說:“呀!誰能奮發(fā)努力,光大先帝的事業(yè)?使百官遵循大法行事呢?”(舜曰:咨,四岳!有能奮庸熙帝之載,使宅百揆亮采,惠疇?)。
大家異口同聲地說:“禹適合當司空”(僉曰:伯禹作司空)。舜帝說:“好吧,禹,你去治理洪水,努力擔起這份責任吧!”(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時懋哉)。大禹磕頭叩謝,但又假惺惺地讓稷、契、皋陶來當。稷、契和皋陶都不是傻瓜,豈會上當(禹拜稽首,讓于稷、契暨皋陶)。舜帝說:“好!你去赴任吧”(帝曰:俞,汝往哉。。
縱觀全文,舜帝的口氣充滿了帝王的威嚴,而大禹和四岳的口氣則比較謙遜,符合各自的身份。但到了《尚書·皋陶謨》則完全不一樣了。一開始,便是皋陶和大禹二人當著舜帝的面自顧自地聊了很長時間,完全當舜帝不存在(允迪厥德……敬哉有土)。到對話快結束時,就更有趣了。皋陶說:“我的話都是順從天意,一定可以實現(xiàn)的”(皋陶曰:朕言惠可厎行?)。
大禹接過話頭說:“對啊!你的話是可以實行并成功的”(禹曰:俞!乃言厎可績)。這時,皋陶又假惺惺地說:“其實我又知道什么呢?我只是成天想著如何協(xié)助國王治理國家!”(皋陶曰:予未有知,思曰贊贊襄哉。。顯而易見,皋陶和大禹在唱雙簧。皋陶明顯是在為大禹遞話獻詞,根本沒把舜帝放在眼里。皋陶把話已經(jīng)遞到這個地步,舜帝不得不問了:“禹,說說你的功勞吧!”(帝曰:來,禹!汝亦昌言)。
大禹假裝謙虛地說:“哎呀,我沒啥好說的。我只不過是孜孜不倦的思考工作罷了” (禹拜曰:都!帝,予何言?予思日孜孜)。這時,皋陶又故意問:“那么,你所努力從事的一些什么工作呢?” (皋陶曰:吁!如何?)。
這時,大禹當著舜帝和眾人的面毫不客氣的自夸了一大段功勞,說自己治水如何如何辛苦、功勞如何如何大(禹曰:洪水滔天……萬邦作乂)。等大禹說完后,舜帝沒吭聲,又是皋陶搶先跳出來拍馬屁說:“對。∧氵@些話真是不錯。 保ǜ尢赵唬河!師汝昌言)。
緊接著,舜帝就說了很長一段冠冕堂皇的套話,但其中有幾句特別有意思,舜帝說:“我假如不同意你的意見,你也不要當面屈從我,背后有散布一些我的壞話。……做大臣的應該廣泛聽取民眾意見,正確的意見便匯報上來,以便采納。如果大臣封閉下情,我便要給予懲罰!保ㄓ柽`,汝弼,汝無面從,退有后言……工以納言,時而颺之,格則承之庸之,否則威之)。
凡是懂點官場規(guī)則的人都能聽懂,這表明舜帝已感覺到大禹、皋陶在封鎖、孤立、架空自己,在旁敲側擊二人不要搞小圈子。 此言一出,大禹勃然大怒,不等皋陶說話,便親自跳出來反駁:“如果你任用賢人、虛心納諫、論功行賞。誰敢不謙讓?誰敢弄虛作假?如果你不任用賢人,好人壞人并用,那么絕對是白費功夫!”(敷納以言,明庶以功,車服以庸。誰敢不讓,敢不敬應?帝不時敷,同,日奏,罔功)。
舜帝一聽這話,也很惱火,遂毫不客氣地說:“別像丹朱一樣狂傲,整天只知道游山玩水、吃喝玩樂、荒淫無道。否則我讓他斷子絕孫。別的事都好說,原則問題我是從來不讓步的!”(無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傲虐是作。罔晝夜頟頟,罔水行舟。朋淫于家,用殄厥世。予創(chuàng)若時)。
既然彼此已徹底撕破臉了,大禹便毫不留面子,直接攤牌:“我跟南邊的涂山氏聯(lián)了姻,還生了孩子。除了南方的三苗,全國十二州、五個諸侯國的頭頭也全都是我安插的人。誰敢動我,沒門!”(予娶涂山,辛壬癸甲。啟呱呱而泣,予弗子,惟荒度土功。弼成五服,至于五千。州十有二師,外薄四海,咸建五長,各迪有功,苗頑弗即工,帝其念哉!)。
舜帝一聽這話,才知道眼下的大禹已不是當年的大禹了。翅膀已硬了,沒法收拾他了。只好低頭服軟說:“我要去搞定三苗,搞定了也都是你的功勞啊”(帝曰:迪朕德,時乃功惟敘)。
其實,君臣關系走到這一步,這也不能全怪大禹囂張跋扈,舜帝確實不該先提“丹朱”。丹朱是誰?堯帝生了九個兒子(上博簡《容成氏》第12簡),在這九子中,唯有丹朱是舜帝最大的競爭對手。用通俗的話說,丹朱是一名“犯了路線錯誤的頭子”。
舜帝在大禹面前一提“丹朱”,性質就變了,人民內(nèi)部矛盾一下子就變成敵我矛盾了;蛟S舜帝的本意只是想拿丹朱來敲打一下大禹,言下之意是說:“丹朱雖然是我的小舅子,但一旦犯了路線錯誤,我也是毫不留情的!連我老丈人(堯帝)和老婆(娥皇、女英)的面子我也都是沒留的哈!所以你不要仗著自己功勞大就想搶班奪權!
沒想到,大禹一聽到“丹朱”二字,立馬就發(fā)作了,張口就搬出了涂山氏、十二州州長和五大諸侯來,直接向舜帝攤牌。雖說皋陶是大禹的心腹,但卻是個官場老油條。當他目睹舜帝和大禹唇槍舌劍、互不想讓時,一直隱忍不發(fā),坐山觀虎斗。舜帝剛一服軟,他馬上跳出來為大禹搖旗吶喊、擂鼓助威。他公開命令全體臣民都要服從大禹的領導,判案必須公允得當(皋陶方祗厥敘,方施象刑惟明)
此時,舜帝還沒死,也沒傳位給大禹,皋陶就迫不及待的讓大家接受大禹的統(tǒng)治。這已不僅僅是不講官場規(guī)矩的問題了,簡直是公開造反。雙方已劍拔弩張,眼看就要禍起蕭墻了。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分管音樂的樂官——夔跑出來和稀泥,說了一大段莫名其妙的話,然后就開始唱歌跳舞(夔曰:戛擊鳴球……百獸率舞)。夔實際上是在打圓場,希望大家都消消氣,爭取把局面維持下去,至少能體面的散會。
夔又唱又跳后,大禹沒吭聲,舜帝說了幾句政治正確的場面話(敕天之命……百工熙哉),皋陶馬上就坡下驢,叩頭行禮,也說了幾句政治正確的場面話,但最后卻在歌詞中含沙射影地唱到:“國王把精力放在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大臣們就會懈怠下來,政務必定要辦壞”(又歌曰:元首叢脞哉,股肱惰哉,萬事墮哉。。這擺明還是在繼續(xù)威脅舜帝要識趣、別執(zhí)迷不悟,一旦把大禹和我惹毛了,都撂了挑子,看你能咋辦。
形勢比人強,舜帝無可奈何的回拜說:“好吧,你們各司其職吧”(帝拜曰:俞,往欽哉。,F(xiàn)在看來,《皋陶謨》實際上是一篇《會議記錄》?v觀全篇,一開頭便是皋陶和大禹先唱雙簧。中途是舜帝是想拿丹朱敲打一下大禹。沒想到大禹一觸即跳,打出了一張王炸(自己有涂山氏、十二州州長和五大諸侯撐腰)。最后是舜帝低頭服軟,夔見勢不妙就出來打圓場,皋陶繼續(xù)威脅舜帝,最后散會。
會上,除了夔之外,沒人敢?guī)退吹壅f話。四岳基本上都是大禹的黨羽(至少是中立者),一直作壁上觀,一言不發(fā)。從《堯典》《舜典》里的畢恭畢敬,到《皋陶謨》中的劍拔弩張,大禹的態(tài)度為什么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這中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還得從堯帝傳位給舜帝說起。
堯帝老了,開會專題研究誰接班。堯帝一發(fā)問,放齊首先跳出來推薦丹朱(曰:疇,咨,若時登庸?放齊曰:胤子朱,啟明。《尚書·堯典》)。被堯帝一口就否決了(帝曰:吁!囂訟,可乎?)。后來驩兜又推薦共工,還是被堯帝給否了(驩兜曰:都!共工方鳩僝功……象恭滔天!渡袝虻洹罚。
其實在上會之前,堯帝心里早就有數(shù)了。于是,堯帝開始放出風給大家說:“接班人不一定非得是高干子弟嘛,眼光不妨放得開闊一點。只要表現(xiàn)好,基層子弟也可以嘛!”(曰:明明揚側陋!渡袝虻洹罚。這一下大家都懂了,便異口同聲推薦舜(師錫帝曰:有鰥在下,曰虞舜!渡袝虻洹罚
堯、舜、禹的時代,是新石器時代晚期向奴隸社會的過渡期。隨著氏族成員創(chuàng)造的剩余財富越來越多,部落首領的權力越來越大,部落接班人也逐漸從“傳賢”的傳統(tǒng)向“傳子”的方向發(fā)展,這是大勢所趨。放齊為什么一上來就推薦丹朱?正是因為放齊看到了這一趨勢,想撈個“擁立之功”。只不過“傳子”的做法還只是在地方部落之間流行,中央尚無先例。再加上丹朱又是個不爭氣的紈绔子弟,就算堯帝真把大位給了兒子,他恐怕也坐不穩(wěn)。所以堯帝,一口就否決了放齊的提議。
擺在堯帝面前的形勢也很復雜,一方面想把寶座傳給兒子,可丹朱又不爭氣。如果繼續(xù)按老規(guī)矩辦傳給外人(如鯀、四岳、共工等),又不甘心。萬般無奈之下,堯帝也就只能另辟蹊徑,退而求其次,傳給女婿(總比傳給外人強)。故而,堯帝才放出話來:不一定非在高層子弟中選,也可以在基層子弟中選。一見堯帝心有所指,眾人都很識趣,紛紛推薦舜帝接班。
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鯀卻不知死活地跳出來反對,他說:“不好吧!豈能把天下傳給老百姓?”緊接著,共工也跳出來反對。結果都先后被堯帝給滅了。從此以后,再也沒人敢反對舜帝繼位了(鯀諫曰:“不祥哉!孰以天下而傳之于匹夫乎?”堯不聽,舉兵而誅殺鯀于羽山之郊。共工又諫曰:“孰以天下而傳之于匹夫乎?”堯不聽,又舉兵而誅共工于幽州之都。于是天下莫敢言無傳天下于舜。《韓非子·外儲說右上》)。
鯀反對舜帝接班也就罷了,竟然還公開說堯帝應該提拔自己(堯以天下讓舜。鯀為諸侯,怒于堯曰:得天之道者為帝,得帝之道者為三公。今我得地之道,而不以我為三公!秴问洗呵铩な丫[·行論》)
其實,舜的父親瞽是個管音樂的小官,并非平民子弟。退一萬步說,就算舜真是個平民子弟,堯帝把他招成女婿,不就成貴族了嘛!因此,堯帝馬上就把兩個寶貝女兒下嫁給舜(帝曰:“我其試哉!女于時,觀厥刑于二女!崩褰刀趮倹I,嬪于虞!渡袝虻洹罚
連普通百姓都知道:婚姻大事,慎之又慎,不可兒戲,更何況是帝王招駙馬。而堯帝嫁女的口氣十分決絕,沒有任何猶豫。如此看來,堯帝雖走了一步險棋(傳平民),卻是想好了才走的(先聯(lián)姻)。
舜帝上臺之后,先是四處巡視,然后又劃定了十二州的地盤,祭祀了十二座大山,疏通了河道,制定了刑法(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浚川。象以典刑……怙終賊刑!渡袝に吹洹罚。通過這一系列舉措,舜帝也展露了才干、培植了黨羽、積累了資歷、樹立了權威。
待到一切都布置妥當后,舜帝便露出了自己毒辣的一面。先是把老岳父堯帝關進了牢房,不許他和丹朱見面,緊接著又把小舅子丹朱流放到了丹水(舜囚堯,復偃塞丹朱,使不與父相見也……后稷放帝子丹朱于丹水(今河南淅川縣)!豆疟局駮o年》)。
然后,舜帝就開始打擊報復,鏟除異己(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竄三苗于三危,殛鯀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渡袝に吹洹罚9补な钱斈晁吹凵吓_的政敵之一,驩兜是共工的鐵桿黨羽,三苗是不服管束的境外勢力,尤以鯀最為可恨,是最先跳出來反對舜帝繼位的人。故而舜帝先給他們扣上一頂“四惡”的大帽子,再嚴肅處理。
可能大家已注意到了,雖說都是“四惡”,舜帝對另外三人則只是流、放和竄(驅趕)。但對鯀最狠毒,是殛!可見舜帝對鯀的仇恨是何等的刻骨銘心,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個別古籍上說鯀死于堯帝之手,此取《尚書·舜典》)。那么,鯀到底死得冤不冤呢?以我之見,既冤也不冤。
說鯀冤,是因為他治水九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有餓勞,沒有餓勞也有疲勞。即使治水的時間有點長(九年),但大禹花了十三年才治好,不是更長嘛。可能氏族成員也都覺得他冤枉,所以才他死后“尸體三年不腐”的傳說(鯀死三歲不腐,剖之以吳刀,化為黃龍也!渡胶=(jīng)》郭璞注引《歸藏·開筮》)。
說鯀不冤,是因為他性格缺陷很明顯,智商高情商低。鯀不僅反對堯帝傳位給女婿,而且在明知反對無效的情況下,不但不低頭認錯,還公然割據(jù)一方,不聽召喚(怒甚猛獸,欲以為亂。比獸之角,能以為城;舉其尾,能以為旌。召之不來,仿佯于野以患帝。《呂氏春秋·恃君覽·行論》)。連屈原都批評他性格太直了(鮌婞直以亡身兮,終然殀乎羽之野!冻o·離騷》)。
更要命的是,鯀治水還不講政治。堯帝本來就對他印象不好,嫌他不太聽話(方命圮族。《尚書·堯典》)。只不過是看在四岳極力推薦的面子上,才勉強同意授予他治水大權。果然不出堯帝所料,鯀在規(guī)劃泄洪區(qū)時,不按堯帝指示辦,侵犯了堯帝氏族的利益。在明知堯帝會反對的情況下,私自盜取息壤去為其他氏族修堤筑壩。鯀這種只講科學不講政治的治法,導致他功成垂敗,命喪黃泉(洪水滔天,鯀竊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殺鯀于羽郊!渡胶=(jīng)·海內(nèi)經(jīng)》)。
綜上所述,鯀死得既冤又不冤。而鯀恰恰是大禹他爹,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便是舜禹矛盾的起因。殺掉一個鯀還不要緊,問題誰來接手治水?如果讓洪水繼續(xù)泛濫下去,淹死的人越來越多。時間長了,舜帝的位置也不一定坐得穩(wěn)。鯀雖被舜殺了,但他背后的有崇氏、夏后氏以及妻族有莘氏還在,實力仍不可小覷。而且鯀原先所帶的治水人馬也需要一個合適的人來統(tǒng)帥,才能把治水工程繼續(xù)干下去。而自古以來,臨陣換將,最易生變。舜帝派大禹去治水,這背后恐怕也是有深層次的考慮的。
大禹接受治水任務后不久,便有人主動跑來獻《河圖》(禹觀于河,有長人白面魚身,出曰:‘吾河精也!粲碓唬骸拿嗡!杂,授大禹《河圖》,言治水之事,乃退入于淵!督癖局駮o年》)。試想一下,如果換個新手,另起爐灶,鯀的老戰(zhàn)友們絕不會這么輕而易舉的把在九年時間里積累的水文資料乖乖獻出來。換句話說,只有禹才調(diào)得動鯀留下來的人。
眾所周知,在生產(chǎn)力極其低下的新石器時代晚期,僅靠一村一戶單打獨斗是不可能治水的,必須得建立一套高度集權的軍隊和政府。換句話說,誰有了治水權誰就可以調(diào)兵、派差、支錢糧、換官吏。因此,舜帝讓仇人的兒子大禹來接手,實在是四顧無人的無奈之授。
當時那場大洪水,讓整個黃河中下游地區(qū)成為一片澤國(湯湯洪水方割,蕩蕩懷山襄陵,浩浩滔天!渡袝虻洹罚。堯帝派鯀治水九年,舜帝派大禹治水十三年,經(jīng)過父子兩代先后二十二年的努力,終于治平了水患。正因為有父親鯀血淋淋的教訓,大禹治水時特別注意幾點:
一是顧及大族。治水嘛,肯定是有保有棄。大禹在規(guī)劃分洪區(qū)時盡量繞開堯帝和舜帝等大氏族的地盤,而不像鯀一樣不聽堯的話、不顧及大氏族的利益、只講科學不講政治(方命圮族。《尚書·堯典》)。
二是小心謹慎。不憑感情用事是玩政治的基本素質之一。大禹治水在外十三年,屢過家門竟然沒敢回去瞧老婆孩子一眼(禹傷先人父鯀功之不成受誅,乃勞身焦思,居外十三年,過家門不敢入!妒酚洝は谋炯o》)。
司馬遷這一個“敢”字加得特別深刻,《孟子·離婁下》里就沒這個字,只是說“禹稷當平世,三過其門而不入”。這說明舜帝對大禹并不放心(畢竟有殺父之仇),在大禹身邊安插了眼線,大禹的一舉一動都在舜帝的監(jiān)控之中。當然,大禹心里也清楚舜帝對自己并不放心,只不過是為了穩(wěn)定治水團隊,才勉強讓自己來接手。所以,他雖屢屢路過家門口也不敢亂進一步。
三是加強團結。鯀治水就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怎么舜帝說殺就殺了呢?關鍵還是鯀的人緣不好,關鍵時刻沒人愿站出來替他求情。所以,大禹在治水一開始就與南方的涂山氏聯(lián)姻,沒多久生下了啟。這樣一來,除了父族有崇氏、夏后氏和母族有莘氏之外,又贏得了妻族涂山氏的支持,實力驟增。
此外,有扈氏、有男氏、斟尋氏、彤城氏、有仍氏、有虞氏、有鬲氏、有窮氏、呂氏、申氏等娰姓、姬姓、姜姓以及其他異姓部落都曾派人參與治水,這些氏族與大禹結下了深厚的戰(zhàn)斗友誼,必然是大禹的重點團結對象。
鯀障洪水而殛死,禹能以德修鯀之功(《國語·魯語上》)。遂公盨(西周青銅器)銘文上也反復稱頌大禹的“德”(降民監(jiān)德……貺唯德,民好明德。……益養(yǎng)懿德……心好德聲,……民唯克用茲德)。
所謂“有德”,就是善于團結人。所謂“用德”,就是把擁護的人搞得多多的,把反對的人搞得少少的。到關鍵時刻,才有人出來幫一把。四是培養(yǎng)兒子。丹朱是堯帝的兒子,商均是舜帝的兒子,為啥都沒能接到老爹的班呢?一是當時中央(部落聯(lián)盟首領)尚無先例。二是兒子不爭氣,既沒資歷,又沒功勞,更沒威望,德不配位,鎮(zhèn)不住臺面。
而大禹就汲取了堯和舜的教訓,治水這十三年里一直把兒子啟帶在身邊,一是可以當保鏢,以防政敵(主要是舜帝和商均的人)暗害。二是可以參與治水全過程,幫啟慢慢積累功勞、樹立威望(后世的很多皇帝也喜歡讓太子到軍隊去歷練,不僅可以熟悉軍隊的人,還可以積累軍事經(jīng)驗)。
五是安插黨羽。前面講過,有了治水權就可以調(diào)配人力、物力、糧食等資源(烝民乃粒,萬邦作乂!渡袝じ尢罩儭罚。大禹畢竟是在治水一線,盡管舜帝安了眼線,但遇事往往鞭長莫及。在這種情況下,大禹撤換任免了很多地方官員。為了顧全治水大局,舜帝只好含淚承認,完全屬于木已成舟、強迫簽字。以至于到了后來,十二州州長和五大諸侯全都是大禹任命的(州十有二師,外薄四海,咸建五長,各迪有功。《尚書·皋陶謨》)。
古代官場的游戲規(guī)則是:“誰給我發(fā)帽子我就聽誰的”。這些人自然都是大禹的鐵桿,眼里只認大禹,不認舜帝。一旦舜禹矛盾激化,都死心塌地支持大禹。正所謂:“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羅隱《籌筆驛》)”眼下,舜帝唯一能做的就是另尋政治同盟軍。在當時,最大的政治勢力有三個:華夏(堯、鯀、禹等)、東夷(舜、皋陶等)和苗蠻(三苗、蚩尤等)。
前面說了,大禹已與涂山氏聯(lián)姻,撤換了十二州州長、五大諸侯。在這種情況下,舜帝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三苗身上了。在舜和禹發(fā)生爭執(zhí)時,大禹說了一句:“十二州州長和五大諸侯我都搞定了,只剩三苗我還沒搞定”(州十有二師,外薄四海,咸建五長,各迪有功。苗頑弗即工,帝其念哉!《尚書·皋陶謨》)。
舜帝馬上就說:“朕親自去搞定,搞定了功勞還是算你的”(帝曰:迪朕德,時乃功惟敘!渡袝じ尢罩儭罚。三苗主要分布在今湖北、湖南、江西以及河南西部的熊耳、外方、伏牛等山脈之間(昔者,三苗之居,左彭蠡之波,右有洞庭之水,文山在其南,而衡山在其北!稇(zhàn)國策·魏策一》)。在對待三苗的態(tài)度上,二人嚴重分歧。大禹主剿,舜帝主撫(當舜之時,有苗不服,禹將伐之。舜曰:“不可。上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薄俄n非子·五蠹》)。
關于舜帝南巡之事,《尚書》《山海經(jīng)》《竹書紀年》記載得都很簡單,只有司馬遷說得最詳細:舜……視察南方時,死于蒼梧郊外,葬于江南的九疑山,今天的零陵(舜……南巡狩,崩于蒼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是為零陵!妒酚洝の宓郾炯o》)。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舜帝此時南巡不外乎兩個原因:一是想逃離大禹的勢力范圍,二是想聯(lián)合三苗,卷土重來。看懂了這一層,也就看懂為什么大禹要剿、舜帝要撫了。
可惜不久,舜帝就死在了南巡途中。關于死因,《尚書》只是說“陟方乃死”,《竹書紀年》也只提到“遂陟方岳”,都沒說清楚。讓人讀了感覺莫名其妙、撲朔迷離。舜帝到底是因鞍馬勞頓累死的?還是被人給害死的呢?我估計,多半是被人給害死的,理由有二:第一:舜帝尚在南巡之中,大禹就迫不及待派兵攻打三苗(禹曰:濟濟有眾,咸聽朕言!非惟小子,敢行稱亂。蠢茲有苗,用天之罰。若予既率爾群對諸群,以征有苗!赌印ぜ鎼巯隆芬队硎摹罚。
大禹明明知道舜帝正在三苗的地盤上,卻在此時發(fā)兵打三苗,擺明了是故意要讓舜帝腹背受敵嘛。這樣一來,舜帝不死于三苗的明槍,也要死于大禹的暗箭?傊吹劬瓦@樣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南巡途中。
其二:舜帝死后,娥皇、女英的表現(xiàn)特別古怪。“舜崩,二妃啼,以涕揮竹,竹盡斑。(張華《博物志·史補》)”“昔舜南巡而葬于蒼梧之野,堯之二女娥皇、女英追之不及,相與慟哭,淚下沾竹,竹上文為之斑斑然。(任昉《述異記》)”“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屈原《楚辭·九歌·湘夫人》)”按理說,舜帝南巡時年紀也不小了,就算是不幸逝世,也是長壽之人。對于高齡老人逝世,家屬應早有思想準備才對,一般不會如此大慟。二妃怎么會連竹子都哭得長斑、洞庭湖水都為之變色呢?
更奇怪的是,娥皇、女英原本都是非常美麗、賢惠、善良的女性,是古代女性最完美的道德楷模。但在辦完舜帝的喪事后,二人隨即跳江自殺,化作湘水之神。此后她們的性情大變,出入總是風雨大作,雷電交加,時常興風作浪。仿佛要把什么怒氣和怨氣告訴天下人。她們身邊還率領了一批神怪,長得很像人,手上都耍著蛇(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淵。澧沅之風,交瀟湘之淵,是在九江之間,出入必以飄風暴雨,是多怪神,狀如人而載蛇,左右手操蛇!渡胶=(jīng)·中山經(jīng)》)。
人們不禁要問:舜帝到底是怎么死的?什么時間死的?案發(fā)地在哪兒?直接行兇者是誰?幕后主使又是誰?娥皇、女英在現(xiàn)場看到了什么?她們?yōu)楹稳绱吮?又為何性情大變?化作湘水女神后為何頻頻興風作浪?她們究竟是想要報復誰?……這一系列的疑問都沒有答案,后人只好把舜帝的陵山取名“九疑山”(今湖南寧遠),把一聲聲疑問永遠留給群山。
對于這些疑問,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舜帝死得很慘,而且慘不忍睹,絕非正常死亡。二妃之所以興風作浪,正是要溺死她們心中最大的嫌疑人——大禹及其伐苗大軍。舜帝一死,兒子商均便被大禹轟到了有虞(今河南虞城縣)居住。緊接著,大禹便開始著手安排自己的“傳子”計劃。為了讓啟能順利接班,大禹作了許多部署,畢竟盯著這個位置的人還很多。
首先,就要拔掉皋陶和伯益這兩枚眼中釘。按照“傳賢”的傳統(tǒng),最有希望接班的人是大禹的鐵桿心腹皋陶。很可能皋陶心里也自認為該接班,故而在舜禹矛盾激化時,他堅決站在了大禹這一邊,不斷為大禹遞話送詞、吶喊幫腔(《尚書·皋陶謨》)。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大禹倒是接了舜帝的班,卻不想傳給皋陶了。不過,程序還是要走一走。于是,大禹便當眾宣布皋陶為接班人。但很快,皋陶便看懂了形勢,遂稱病不出,以退為進。
皋陶僅僅是“稱病不出”,大禹豈能放心?!萬一大禹死后,皋陶的“病”忽然又好了,登高一呼,繼承大位,大禹豈不是白忙乎一場。唯有死人才不會搶班奪權、才能讓大禹放心。這時,皋陶也看懂了,便乖乖的“病死”了(禹有子五人,不以其子為后,見皋陶之賢也,而欲以為后。皋陶乃五讓以天下之賢者,遂稱疾不出而死。禹于是乎讓益,啟于是乎攻益自取。上博簡《容成氏》第33、34簡)。
斬草還須除根,皋陶雖死,可還有伯益,也必須除掉才行。伯益是皋陶的兒子(《史記·秦本紀·正義》引曹大家注),與大禹有殺父之仇,將來繼了位豈會善罷甘休。一不做二不休,大禹必須把益也干掉。皋陶的年齡已經(jīng)比較大了,還可以讓他“病死”。眼下益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大禹必須得另換一個招兒。
關于伯益受禪的經(jīng)過,司馬遷是這樣寫的:“大禹后來舉薦伯益為接班人,授權他處理政務!笥硭篮笕辏瑔适陆Y束。按照慣例,伯益(假裝)讓位大禹的兒子啟,自己避居于箕山之陽(舜帝曾避讓堯帝的兒子丹朱于南河之南,大禹也曾避舜帝的兒子商均于陽城)。誰知夏啟的能力很強,天下諸侯都支持夏啟。大禹在死之前雖然已授權給伯益,但伯益輔佐大禹的時間很短,天下諸侯對他都不熟悉。故而天下諸侯都不去朝覲伯益而只朝覲夏啟,大家都說:這是先帝大禹的兒子呀!于是,夏啟便即了位,稱為帝啟。(……而后舉益,任之政!曛畣十,益讓帝禹之子啟,而辟居箕山之陽。禹子啟賢,天下屬意焉。及禹崩,雖授益,益之佐禹日淺,天下未洽。故諸侯皆去益而朝啟,曰:吾君帝禹之子也。于是啟遂即天子之位,是為夏后帝啟!妒酚洝は谋炯o》)。
在古代官場,當上司給下屬畫餅時,下屬必須要先想明白三個問題:是誰在給你畫?你吃不吃得到?會不會被脹死?很顯然,皋陶的官場經(jīng)驗十分老道,知道這塊餅是吃不到的,故而主動騰地兒。而益就嫩得多了,傻乎乎地信了大禹給畫的餅。
一名官員上任后,要想迅速鎮(zhèn)住臺面,一要資格老,二得功勞大,三靠黨羽多。前面說過,大禹為了讓啟接班,治水期間始終把啟帶在身邊,不時加以提拔、培養(yǎng)和點撥。久而久之,啟成長很快,群眾基礎也比較好。而對益就不同了,雖然是公開的接班人,但卻被大禹長期擯棄于核心決策圈之外,一直坐冷板凳,導致益始終沒能建立起自己的班底(益之佐禹日淺,天下未洽)。相比之下,啟此時已當了十多年的“班子成員”。不論是資格、功勞還是黨羽,都比益強得多。就算是大禹在臨終之前把“接班人”的頭銜給了益,在天下諸侯眼里,益也只不過是個“直升飛機干部”,難以服眾。
對于這一點,孟子看得最清楚,他說:“舜之相堯、禹之相舜也,歷年多,施澤于民久。啟賢,能敬承繼禹之道;益之相禹也,歷年少,施澤于民未久”(《孟子·萬章上》)。伯益也不是白癡,也知道自己實力比啟弱。要想掌控局勢,只能先下手為強。當大禹一死,益表面上避啟于箕山之陽,背地里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兵拘捕啟(何啟惟憂,而能拘是達?《楚辭·天問》)。但是,“啟之人因相攻益而立啟”(《韓非子·外儲說右下》),啟的黨羽很快就把益給打敗了。因此,后人評價說:“禹授益,而以啟為吏……傳之益也。啟與支黨攻益而奪之天下,是禹名傳天下于益,其實令啟自取之”(《戰(zhàn)國策·燕策一》)。
拔掉了皋陶和伯益,還剩防風氏和有扈氏這兩枚眼中釘。治水成功后,大禹在會稽大會諸侯,結果防風氏遲到了,不但被大禹給殺了,還把骨頭做成車轱轆(昔禹致群神于會稽之山,防風氏后至,禹殺而戮之,其骨節(jié)專車!秶Z·魯語下》)。防風氏居住在今浙江德清一帶,距離會稽(今浙江紹興)很近。大禹開會,遠在陜西、陜西、河南、河北一帶的部落首領都準時抵達了,反倒是近在咫尺的防風氏來遲了,這明顯有悖于常理啊。更何況開會來遲到,頂多口頭批評一下,罪不至死呀。為何大禹要殺掉防風氏呢?對此,我只能用“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才能解釋了。
更奇怪的是,大禹殺防風氏是在“八年”(《古本竹書紀年》),去世是在“十年”(《史記·夏本紀》)。也就是說,防風氏死后僅僅兩年大禹就咽氣了。很明顯,這是大禹在為兒子啟鋪路、拔釘子。我不妨還原一下歷史場景:防風氏因協(xié)助治水,功勞很大。但比較堅持原則,在繼位問題上主張按“傳賢”的老規(guī)矩辦。而在大禹心里,“傳子”是既定方針,早就定了的,不可能因為防風氏反對就改變。
于是,大禹故意很晚才發(fā)會議通知給防風氏。然后,當著天下諸侯的面,以“開會遲到”為名殺了防風氏。一方面替啟鏟除反對派,另一方面也是殺雞儆猴,等于是明白無誤的告訴天下諸侯:“你們瞧見沒?!防風氏的資格老、功勞多、實力大,可朕照樣隨便找個理由,說殺就殺。不但要殺頭,還要把他的骨頭剔出來做朕的車轱轆。還有誰敢不服的,盡管跳出來反對!逼渌T侯一看防風氏的下場,誰還敢來送死呢?!
像防風氏這類老臣,大禹是不能留給啟來解決的,必須趁自己還活著,親自出面解決。所以,大禹在臨死前親手除掉防風氏,也是精心選擇,縝密安排的一場政治陰謀(后世的皇帝往往在彌留之際殺掉太子無力駕馭的老帥,也全都是從大禹這兒學的)。殺了防風氏后,至少在大禹活著時,沒人敢反對了。但并不代表永遠沒人敢反對。大禹一死,首先跳出來反對啟的人叫有扈氏。有扈氏是啟的哥哥,只不過是庶兄(《淮南子·齊俗訓》)。也就是說,根據(jù)“傳子”的新規(guī)矩,有扈氏也是有資格接班的。在當時的諸侯中,“傳賢”的舊思維還有一定的市場,“傳子”的新規(guī)矩尚未完全普及。所以,有扈氏打的旗號就是“應該傳賢”。
誰知有扈氏的實力太弱,啟很快就率兵在甘(今陜西戶縣)將其消滅(《尚書·甘誓》),后人說有扈氏是“為義而亡”(《淮南子·齊俗訓》),恐怕未必,多半還是自己想上。政治只講輸贏,科學才講對錯。在《尚書·甘誓》中,啟滅有扈氏的理由是“輕蔑五行的規(guī)律,怠慢天地人的正道(威侮五行,怠棄三正)”。這純屬瞎扯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真正的原因是“犯了路線錯誤”。理論斗爭的背后往往是權力斗爭,而在權力斗爭中,理論對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輸誰贏。
從堯帝開頭到夏啟結尾,中國終于完成了從“公天下”到“家天下”的歷史進程。在這期間,堯帝被囚禁,舜帝死于非命,都沒好下場。大禹、伯鯀、皋陶、伯益、夏啟、四岳……都卷入了血淋淋的權力斗爭,完全不是后世儒生所美化的“和平禪讓”場景。李白此詩作于唐玄宗天寶十二年(753年)之前,在當時的朝廷內(nèi),大奸相李林甫的權勢越來越囂張。朝廷外,安祿山的反跡也越來越明顯。而皇宮中,唐玄宗對國家的憂患更是一無所知,依舊是歌舞升平、花天酒地、紙醉金迷。
這一年,李白自梁園下宣城。他一路所見,政局紊亂不堪,百姓饑寒交迫。不禁心憂如焚,卻又無可奈何。只好借舜帝與娥皇女英二妃的離別之情,寄托家國之憂。當時,唐玄宗確實曾有過“海內(nèi)無事,朕將吐納導引,以天下事付林甫”的念頭,所幸被高力士及時勸阻(宋祁《新唐書》卷二0七《宦者傳上·高力士傳》)。李白一句“君失臣兮龍為魚,權歸臣兮鼠變虎;蛟茍蛴那,舜野死。九疑聯(lián)綿皆相似,重瞳孤墳竟何是?”一下子為后世掀開了“圣人”這塊華麗的遮羞布,不僅讓“禪讓”之說徹底破產(chǎn),也表明了他對唐玄宗讓權于李林甫的想法是何等焦急
何止是李白,全天下人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又有什么辦法呢?!名家點評:波瀾開闔,如江海之波。一波未平,一波復起。又如兵家之陣,方以為正,又復為奇;方以為奇,忽復是正。出入變化,不可紀極。(《唐宋詩醇》卷二引楊載語)經(jīng)典名句:我縱言之將何補?皇穹竊恐不照余之忠誠,雷憑憑兮欲吼怒。堯舜當之亦禪禹。君失臣兮龍為魚,權歸臣兮鼠變虎;蛟疲簣蛴那,舜野死。九疑聯(lián)綿皆相似,重瞳孤墳竟何是?
對比閱讀:《蘇臺覽古》《上之回》《猛虎行》《金陵望漢江》《答王十二寒夜獨酌有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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