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4KKm 于 2011-6-11 16:53 編輯
魚兒不知離別哭
曾經(jīng)認識的一個瘋女人,她頭不梳臉不冼衣不整,只有手中的一個花布包是干凈的。調(diào)皮的孩子都想知道她的包袱里放著什么,于是遠遠的用小石頭丟她。鬧得太過份時,她只會眼神蒼涼的回頭看看,額前灰白的發(fā)凌亂的飄。
長大后才知道她的瘋,是因為愛情。60年代初,新婚丈夫被送進西北勞改農(nóng)場,她打聽到西北氣候寒冷,連夜素手抽針,趕做冬衣,千里迢迢趕到農(nóng)場時,才知道丈夫已經(jīng)病死。
孟姜女得知丈夫死訊時,哭倒了長城,她卻連哭都不會了;貋砗,街上多了一個拎包袱的瘋女人。偶爾,她會停下游蕩的腳步,問問街上的某一個人:他那里冷嗎?不知情的,罵她一聲瘋子,然后走開;了解她的,替她解下包袱,拉她坐下歇息,哄她:不冷了,那里已是春暖花開了。
有一次,在山西,一個極冷的冬日,坐在農(nóng)村的茶館里聽一個老年盲人唱三弦。民間藝人,貌丑,唱了一生的三弦,所唱的曲子多得自己也記不清。到了老年,倔強的只肯唱一支曲子,曲名是一個人名。聽曲的多是老年人,吃茶吸煙,聽到動情時,有老者會抺一把滄桑的淚。
曲散,養(yǎng)子攙扶著老藝人,踩著薄雪蹣跚而去。茶客中,有人說:放不下了,到死也放不下了。
他口中唱的那個苦命的女人,就是他年輕時愛著的女人。女的家嫌貧愛富,更何況他是個唱曲的。家里給女的說了一門親,男的大得可以當?shù)哪昙o了,家里有良田萬頃。出嫁前夜女的跳了黃河,之后他也跳了黃河,冰凌割破他原來清秀的臉,卻被人救起。他又在一夜間哭瞎了眼睛,他摸索著,深夜獨自一人坐在黃河灘頭唱三弦。
曾以為驚濤駭浪的愛情,只屬于年輕時,青春薄去,愛情只能微見漣漪了。其實不是。再卑微的生命,愛情都是一樣不平凡的,只是猶如魚兒在水,你認為它不流淚,而它怎么能不流淚呢?
——2009年鬼節(jié)之夜,摘自《青年文摘》2009年第18期第23頁
一本雜志,看好幾天都看不完。只有睡覺的功夫,沒有看書的功夫。今晚看到這一頁,忍不住把它敲到了電腦上,這已是半夜三更。其實這仍然只是老掉牙的、凄美的愛情故事,可是它仍然被登到了這本書上,依然讓人感動,讓人傷感,讓人感慨。
從有人類的那一天就開始就有了愛情,人類滅絕了,或許愛情都會還在,因為愛情也不光是存在于人類。很困惑,不知道故事中的愛情,與今日的愛情還有沒有可比性。如果有可比性,面對今天這樣社會背景下的愛情,我想你的心情和我一樣,什么也不想說。
想起另一個故事,湖南某地,一位年過八旬的農(nóng)村老太太,六七十年如一日,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村頭向遠處眺望,夕陽西下時,她再目送太陽過山。老人在村頭翹首期盼,是在等待他的丈夫歸來。老太太十七歲結(jié)婚,新婚之夜的第二天,他的丈夫就隨部隊當兵打仗去了,開始還和家里聯(lián)系,后來就沒有音信。其實,那十有八九是犧牲了。七十來年了,沒有再嫁過,到現(xiàn)在老太太仍然在執(zhí)著的等待丈夫回來。
當我在鳳凰衛(wèi)視看到這則報導,看到老太太皺皺巴巴的臉龐、雪一樣白的頭發(fā)和堅定的目光時,我和某人都沒有忍住眼淚。不想拿也不愿拿她的愛情與今天的愛情想比,我寧肯認為它們沒有可比性。
或許,無論此故事還是彼故事,對我們來說都只能是個故事。按今天的價值觀來說,一切都毫無意義,因為它沒有存在的價值。為一個只做了一夜夫妻的人,守望七十年,我還是沒有辦法去想像,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情。也或許,老人守望的不再是那個鮮活的、有生命的人,而只是那份情,那份至高無上的愛情,如同一種不滅信念。
我無意要批判什么,因為我沒資格。想起物質(zhì)高度發(fā)達的今天,愛情仍然一如既往的存在,仍然一如既往的可以讓人刻骨銘心。只是它存的形式和體現(xiàn)的方式,更具體,更實用罷了。
我不期待此故事或彼故事中的愛情,因為無法期待。孤獨的時候,有一個人可以想念,想念的時候,那人也在惦記我,這樣足矣。
一份情,不知道可以守望多久,一輩子太長。
更重要的后半句
人們常用相濡以沫來形容一對伴侶共度困難時光,以示愛情堅貞,卻忽略了也許更重要的后半句。
這句話出自《莊子·大宗師》:“泉涸,魚相與處于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他說的是有一天,一眼泉水干了,兩條小魚被困在一個小水洼里,為了生存下去,它們彼此從嘴中吐出泡泡,用自己的濕氣來濕潤對方的身體,互相扶持,互相依賴。但是在死亡邊緣這樣相互扶持,還不如大家找到一條水路,開開心心地回到廣闊的江河湖海,回到各自的天地,彼此相忘,自由自在。
或許,這正是莊子的真實經(jīng)歷。戰(zhàn)國時,莊子經(jīng)常吃了上頓沒下頓,妻子叫他出去借點糧食。莊子去找監(jiān)河侯借糧,監(jiān)河侯也痛快,答應(yīng)借給他,但說秋后再借。這不叫他等死嗎?妻子又讓他再去別處借,莊子就說,與其像那兩條魚一樣相濡以沫過日子,還不如各自尋找別的出路,結(jié)果一紙休書,妻子改嫁他人,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相濡以沫”或許令人感動,而“相忘于江湖”則是一種境界,或許更需要坦蕩、淡泊的心境吧。
摘自《青年文摘》2009年第19期第73頁
很久以前曾讀過幾遍《莊子》這本書,或許是因為自已才疏學淺,從它的三大篇(內(nèi)篇、外篇和雜篇)里并沒有悟出多少所謂的“道”,對他老人家懷疑一切的思想和無原則的處事態(tài)度到是有所領(lǐng)悟。除了這些,還知道了庖丁如何解牛,以及“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語句。
今日看了這篇文章,才知道莊老還有過這樣的遭遇,也就對他的“懷疑一切”及“無原則”有了些理解。放棄相濡以沫的原則,可能會遭人指責,但是堅守這樣的原則又有什么意義?一起餓死,成為流芳百世的經(jīng)典愛情故事?如果是這樣,今天就沒有《莊子》這部書了。無意宣揚什么,也無意批判什么,無論相濡以沫,還是相忘于江湖,都需要勇氣。
無論是幾千年前的戰(zhàn)國,還是科技高度發(fā)達的的今天,“原則”總是在不斷的變化,當不知道什么是正確的原則時,或許無原則就是最正確的原則。也許這就是莊老所宣揚的“道”。
往往,當我們覺得是最無奈的選擇時,可能那個選擇是最正確的。反過來,作出最正確的選擇,同樣也可能最無奈。最讓人痛心的,無非是在最無奈的情況下作出了錯誤的選擇。
無論莊嫂最終是否真的幸福,但她是幸運的,至少她找到了江湖。
現(xiàn)實很殘酷,放棄了相濡以沫,很多人卻一生也沒有找到江湖;還有一些人,則死在了去往江湖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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